飞檐之上的白衣人,气质清冷出尘,与这烟雨朦胧、暗流汹涌的战场格格不入。他手持碧玉长笛,目光平静地落在水魇将身上,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
水魇将黑洞般的眼眸死死盯住白衣人,周身沸腾的暗影能量都为之一滞,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数极为忌惮。他嘶哑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是何人?敢管‘暗影’之事?”
“云澜子。”白衣人报上名号,语气依旧平淡,“泽州水脉,自有其主,不容外邪染指。”
“狂妄!”水魇将怒极反笑,“区区一个散修,也敢妄称水脉之主?既然你找死,便连同这些蝼蚁一并化为齑粉!”
他不再犹豫,将原本针对林逸的恐怖杀招,悍然转向了飞檐之上的云澜子!蛇形长剑爆发出滔天黑芒,引动下方水域的暗影能量冲天而起,化作一条狰狞咆哮的黑色水龙,张牙舞爪地扑向云澜子!水龙所过之处,空气冻结,雨滴化为黑色冰晶,威势骇人至极!
面对这足以毁灭半个街区的恐怖一击,云澜子神色不变,只是再次将碧玉长笛送至唇边。
下一刻,清越悠扬的笛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笛声不再仅仅是空灵澄澈,更带上了一种无形的韵律与力量。笛音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般的淡蓝色音纹,层层叠叠地扩散开来,主动迎向了那条咆哮的黑色水龙。
奇异的景象发生了。
那凶戾无比的黑色水龙,在接触到淡蓝色音纹的瞬间,仿佛撞上了一张无边无际、柔韧至极的大网。音纹不断荡漾,黑色水龙庞大的冲击力被巧妙地引导、分散,其周身缭绕的暗影能量,更是在这纯净如水的笛声中,如同阳春白雪般迅速消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润物细无声的化解与净化。
几个呼吸之间,那令林逸都感到心悸的黑色水龙,竟在层层音纹的涤荡下,体型不断缩小,光芒迅速黯淡,最终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崩散成漫天黑气,随即被后续涌来的笛声净化一空!
水魇将身形剧震,面具下似乎传来一声闷哼。他这凝聚了此地大半水脉暗影之力的杀招,竟被对方如此轻描淡写地破去!?
“水之真意,在于润泽与流通,而非侵蚀与毁灭。”云澜子放下长笛,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尔等以邪术强取豪夺,污染水脉,已是入了歧途。此等力量,看似凶猛,实则根基虚浮,不堪一击。”
他的话,如同洪钟大吕,不仅敲在水魇将心头,更让下方的林逸心神剧震!
“水之真意,在于润泽与流通……而非侵蚀与毁灭……”
“根基虚浮,不堪一击……”
林逸回味着这番话,联想到自己刚才仓促间模仿水流卸力,勉强接下“蚀影线”的情景。云澜子的话,仿佛为他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让他对“水”的力量,对“柔”的运用,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他之前模仿的,只是水的“形”,而云澜子展现的,却是水的“神”!一种更深层次的、关乎本质的掌控力。
水魇将显然被彻底激怒,也意识到了云澜子的难缠。他厉啸一声,不再试图进行能量对轰,身形猛地融入脚下的暗影水域,下一刻,无数由暗影能量和水流凝聚而成的黑色触手,如同疯狂生长的水草,从四面八方缠向云澜子,同时也分出一部分袭向林逸等人,试图搅乱战场。
“冥顽不灵。”云澜子微微摇头,身形依旧立于飞檐,未移动分毫。他玉笛轻点,笛声再变。
这一次,笛声变得急促而富有穿透力,如同无数细密的银针,精准地刺向那些袭来的黑色触手。每一道音波击中触手,都让其剧烈颤抖,结构变得不稳定,随即崩散。他对于力量的掌控,已然到了入微之境,以最小的消耗,瓦解着对方的攻势。
同时,他分出一缕笛声,化作一道柔和的蓝色光晕,笼罩住林逸等人所在的区域。那些试图攻击他们的触手,在接触到这层光晕时,速度骤减,威力大减,被青鸾和岩隼轻易斩断净化。
林逸站在光晕之中,感受着那笛声中蕴含的、精纯而平和的水灵之力,心中对“柔劲”和“水之真意”的感悟越发清晰。他不再仅仅是被动观察,而是主动放开神识,仔细体悟着云澜子是如何运用这股力量,如何以柔克刚,以静制动。
水魇将的攻势在云澜子面前,显得徒劳而笨拙。他如同一个挥舞着巨锤的壮汉,却怎么也打不中一片随风飘舞的羽毛,反而被对方随手弹出的石子打得狼狈不堪。
久攻不下,自身力量还在不断消耗,水魇将终于萌生退意。他深知,有云澜子在此,今日绝难讨到好处。
“云澜子!还有你们这些观天台的走狗!此事绝不会就此罢休!‘蚀星之径’必将完成,待到‘墟’临之日,便是尔等灰飞烟灭之时!”
留下一句充满怨毒的威胁,水魇将身形彻底融入水中,连同那个不断涌出暗影能量的洞口也迅速闭合、消失。弥漫在周围的暗影能量和压抑感,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渐渐平息的雨声,和那依旧萦绕在空中的、清越的笛声余韵。
强敌,暂时退走了。
云澜子飘然从飞檐落下,来到众人面前。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林逸身上,带着一丝审视与不易察觉的赞许。
“你能在战斗中领悟卸力之法,天赋尚可。但须知,刚不可久,柔不可守,唯有刚柔并济,阴阳调和,方是正道。你体内的力量……很有趣,好自为之。”
说完,他不等林逸回应,又看向青鸾:“此间水脉节点已被我暂时封禁,但‘蚀星之径’隐患未除。你们需加紧排查,清除残余污染。”
“多谢云澜子前辈出手相助!”青鸾连忙躬身行礼,态度恭敬。显然,她知晓这位神秘高人的一些来历。
云澜子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如一抹流云,消失在蒙蒙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林逸等人,站在逐渐恢复平静的废弃闸口,回味着刚才那场短暂却震撼的交手,以及云澜子留下的,关于力量本质的启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