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谏的手指扣进岩缝，指甲崩裂，血顺着青霄剑的纹路往下淌。他撑着身子站起来，胸口像被铁锤砸过，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肋骨处一阵钝痛。凤昭站在他旁边，披风撕开一道口子，双刀插在身前地上，刀柄还在微微震颤。
子时到了。
脑中响起一句话：“夜枭魂入魔渊。”
他猛地抬头，盯着前方那道深不见底的裂缝。黑雾从里面翻涌而出，但这一次，他看得更清楚——那不是普通的雾气，是流动的魂丝，细如蛛网，连向深渊底部。
“不对。”他低声道，“我们打的不是本体。”
凤昭扭头看他，“你说什么？”
“刚才那一战，他太轻松了。”萧云谏抹掉嘴角的血，“受伤后不退反笑，动作却有破绽。你注意没有，他出招时左肩总慢半拍，像是神识不在这里。”
凤昭皱眉，“你是说……那是分身？”
“不止是分身。”萧云谏握紧剑柄，“他是故意让我们打，拖住我们，真魂早就进了魔渊。”
凤昭没说话，闭上眼，内视灵根。她察觉到一丝异样——体内的凤焰正被某种力量牵引，不是强行抽取，而是像一根看不见的线，轻轻拉着它往深处走。
她睁眼，“他在用我引路。”
“对。”萧云谏点头，“你的凤焰至纯，能激活魔渊残阵。他不需要当场夺走你，只要你在场，就能借你的灵力打通通道。”
凤昭咬牙，“所以刚才那些傀灵围阵，根本不是为了献祭我，是为了掩护他的魂下沉。”
“没错。”
两人沉默片刻。四周的傀灵残骸开始崩解，碎甲散落一地，眼窝里的绿火熄灭前最后跳了一下。黑雾却没有散，反而更加浓稠，缓缓向裂缝中心收拢。
“现在怎么办？”凤昭拔起双刀，“追下去？可下面是什么都不知道。”
“听潮录只给提示，不给答案。”萧云谏从袖子里摸出一枚糖渍梅子，放进嘴里。甜味在舌尖化开，让他混乱的思绪稳了几分，“但‘魂入’二字，说明有入口。既然能进，就有迹可循。”
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岩壁上。那些裂缝里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像是干涸的血痕，又像某种古老符文。他走近几步，伸手触摸。
指尖传来灼热感。
“这是龙骨纹。”他说，“北境城墙底下埋的就是这种石料，传说来自上古镇魔柱。”
“你是说，这里曾经是封印之地？”
“现在也是。”萧云谏沿着纹路看去，“这些纹路不是随机分布，它们在指向一个方向——正下方。”
凤昭抬手，指尖燃起一缕凤焰。火焰映照岩壁，符文瞬间亮起，如同活了过来。她顺着光流看去，发现所有纹路最终汇聚成一道拱形门影，藏在裂缝最深处。
“那里就是入口。”
“但他为什么要躲？”凤昭问，“以他刚才展现的实力，未必不能硬拼。”
“因为他怕死。”萧云谏冷笑，“真正的残魂，不敢正面交锋。他需要时间，需要环境，需要把一切布置好才敢现身。我们现在看到的，只是他用来拖延的壳。”
凤昭握紧刀柄，“那还等什么？直接杀进去。”
“不行。”萧云谏拦住她，“你现在体内灵力被牵引，贸然深入，等于主动送钥匙给他。他要的是凤焰点燃魔渊核心，我们必须在他完成融合前打断。”
“怎么断？”
“找到连接点。”萧云谏指着岩壁，“这些符文既是封印，也是通道。如果我们能在中途切断灵力流向，就能逼他中断融合。”
“可你怎么知道哪一段是关键？”
“靠这个。”他抬起左手，掌心划开一道口子，血滴落在符文上。血迹没有滑落，反而被纹路吸收，顺着某条支线迅速向下蔓延。
“寒山剑心能感知生死之气。”他说，“我的血，会去找最近的命脉。”
果然，那条被血染红的纹路越来越亮，一直延伸到裂缝边缘的一块凸岩下方。那里有个不起眼的凹槽，形状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就是那里。”萧云谏走过去，用剑尖轻碰凹槽，“只要破坏这个节点，整个下行通路就会暂时断裂。”
凤昭提刀上前，“我来。”
“别。”他按住她手腕，“你身上的牵引还在，靠近可能会触发反噬。让我来。”
“你伤得比我重。”
“但我有听潮录。”
话音刚落，脑中又是一阵刺痛。
新提示浮现：**断目则盲，三息为限**
他眼神一凝。
“什么意思？”凤昭问。
“破坏节点只有三秒机会。”他盯着凹槽，“一旦动手，必须立刻撤离，否则会被反冲的魔气吞没。”
“我掩护你。”
萧云谏点头，将青霄剑收入鞘中，双手握住剑柄，准备以剑脊猛击凹槽。凤昭退后两步，双刀横于胸前，凤焰在刀刃上流转，随时准备格挡突发攻击。
他深吸一口气，用力砸下。
咔——
一声脆响，凹槽裂开，黑雾猛地倒卷，像是被人掐住喉咙的蛇。整片岩壁剧烈震动，符文逐一熄灭，唯有那条被血染过的纹路还在发光，但光芒迅速变弱。
“快退！”萧云谏大喊。
两人同时后跃。
就在他们离开原地的瞬间，一股黑色气流从裂缝中喷出，直冲上方，撞在穹顶炸开。碎石落下，烟尘弥漫。
萧云谏摔在地上，左臂伤口再次撕裂。他顾不上疼，抬头看向裂缝。
黑雾仍在翻腾，但流动方向变了。不再是平稳下沉，而是紊乱地打转，像失去指引的河流。
“成功了？”凤昭扶着他站起来。
“暂时。”他喘着气，“他会被迫中断融合，但不会放弃。这种级别的残魂，不可能只设一条路。”
“所以他还会再来？”
“不是再来。”萧云谏望着深渊，“他已经进去了。我们现在面对的，是他留在外面的分身，还有……正在重建通路的真魂。”
凤昭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他真的融成了完整之躯，会怎么样？”
“天下大乱。”他站直身体，“九幽教当年覆灭不是偶然，就是因为有人想打开魔渊。现在有人不仅想开，还想成为魔渊本身。”
“那你刚才那一击，是赢了还是输了？”
“不算赢。”他摇头，“但我们知道了真相。以前是被动应战，现在是主动追击。只要他还想完成仪式，就必须继续引动凤焰，而只要有牵引，我们就找得到他。”
“所以接下来呢？”
“下去。”他说，“他走的路，我们跟着走。他在哪里重生，我们在哪里斩他。”
凤昭看着他，忽然笑了下，“你总是这样，明明伤得走不动，嘴上还不认输。”
“我不是嘴硬。”他往前走了一步，“我是知道，听潮录不会无缘无故告诉我‘魂入魔渊’。它让我看见这条路，就说明——我能走到底。”
裂缝深处传来低沉嗡鸣，像是某种古老机制被重新启动。黑雾再次聚拢，形成一条螺旋向下的通道，幽光隐隐闪现。
两人对视一眼。
“准备好了吗？”萧云谏问。
“早就好了。”凤昭握紧双刀，“这次，换我开路。”
她迈步向前，身影没入黑雾。萧云谏跟上，脚步虽慢，却没有停。
通道尽头，一道石门静静矗立，表面浮现出与龙骨纹完全相反的逆符，中央刻着一只闭合的眼睛。
门缝里渗出一丝温热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