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门打开,提灯人走出来。
萧云谏站在原地没动,手按在青霄剑上。灯笼光照出那张脸,他认得。是玄霄长老的模样,可眼神不对,太死,像蒙了层灰。
他不开口,也不出手。
那人咧嘴一笑,声音沙哑:“怎么?不敢叫师父了?”
萧云谏盯着他,声音很轻:“若您尚存灵识,请眨眼三次。”
空气静了一瞬。
提灯人不动,像是听不懂这话。几息之后,嘴角突然扭曲,笑得更开,牙齿泛黑:“你师早化飞灰,此身不过是我等祭阵之饵。”
话音落,身后仓库里传出脚步声,密集,整齐。
萧云谏立刻传音入密,寒山弟子迅速散开,在地面布下符线。封魂阵启动,防止这具躯体自爆伤及百姓。
他退后半步,剑尖朝地。
里面的人要出来了。
第一根锁链从屋顶甩下,带起一阵腥风。黑袍人跃出,落地成圈,每人手中都握着带刺的短戟。九幽教符印在胸口发亮,呈血色。
他们不说话,直接动手。
三名寒山弟子迎上,剑光刚起就被压下。对方配合极熟,短戟交错,瞬间割破防御。一人肩膀中招,踉跄后退。
萧云谏一步踏前,剑出鞘三寸,一道剑气横扫,将逼近的三人逼退。
这时,远处传来马蹄声。
快,急,带着杀意。
一道赤影冲破夜幕,刀光先至,人未到声已现。日曜刀劈下,正中阵眼旗杆,木屑飞溅,大阵一角崩裂。
凤昭落地,铠甲染尘,披风有裂口。她看也没看周围,直接走到萧云谏身边。
“西岭是调虎离山。”她说,“真正的巢穴在这。”
萧云谏点头。
两人并肩而立,面对黑压压的敌人。
凤昭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不知道。”他说,“但必须清干净。”
命令下达,寒山弟子守外围,防敌逃窜;玄甲军精锐压中路,封锁退路。两人一左一右,突入前坪。
第二波攻击紧接而来。
地面突然塌陷,毒雾喷涌而出,绿烟翻滚。空中又有铁链垂落,末端挂着锋利钩刃,来回扫荡。
凤昭抬手,掌心燃起金焰,毒雾遇火即焚,瞬间清空一片。她跃起一刀斩断三条锁链,落地时震退两人。
萧云谏剑气凝壁,挡下音波攻击。那些声音刺耳,让人头晕目眩。他咬牙撑住,护住身后弟子。
两人背靠背作战。
刀光与剑影交织,动作默契,像练过千百遍。一个前冲,一个补位;一个格挡,一个反击。
记忆闪回——东海除魔那次,也是这样并肩杀出重围。那时没人相信他们能活,但他们做到了。
现在也一样。
敌首站在高处,披着黑袍,手里捏着一枚红色晶石。他冷笑一声,用力按下。
地下传来震动。
殉道之门启动,引信点燃,倒计时开始。若不及时切断核心锁链,灵脉将被引爆,主峰塌陷,方圆十里化为废墟。
寒山弟子试图靠近阵眼,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地面不断裂开,毒雾再生,锁链如活蛇乱舞。
时间只剩半刻。
萧云谏闭眼。
子时到了。
脑中响起低语:**“情义为引,双心共鸣,方可断链。”**
他睁眼,看向凤昭。
“把手给我。”
凤昭没有犹豫,伸手抓住他的手。
两掌相贴,一股热流从两人交汇处爆发。青霄剑震鸣,凤焰双刀同时发光。灵力交织,形成一道光柱直冲阵眼。
锁链断裂。
引信熄灭。
大阵崩溃。
敌首怒吼,扔掉晶石,整个人突然膨胀,皮肤龟裂,黑气外溢。他化作半魔体,四肢拉长,指甲变利,扑向两人。
“你们毁不了命!”他嘶吼,“新世必临!”
萧云谏抬剑,一式“寒山雪落”封其行动。剑气如网,缠住四肢,逼停冲刺。
凤昭腾空而起,双刀合璧,凤焰燃至最高温。
两人齐喝:“为了九洲安宁!”
剑火落下。
轰然巨响。
魔体炸开,残肢飞散,黑气被火焰净化。其余黑袍人见状,有的扔下武器跪地,有的转身想逃。
寒山弟子和玄甲军立刻上前,将人全部控制。
战斗结束。
萧云谏站在废墟上,青霄剑归鞘。左眼尾的剑痕微光渐隐,呼吸略沉,但站得稳。
凤昭卸下半副铠甲,坐在石阶上喘气。披风破损,脸上有灰,但她眼神清醒。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清理现场,审俘虏,上报各派。”他说,“还有,查这具身体是怎么被控制的。”
“你怀疑另有主谋?”
“玄霄长老不会轻易被夺舍。”他看着地上那具提灯人的尸体,“有人帮他做到的。”
白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我来处理尸体。”
她走过来,药囊轻响,蹲下检查。手指翻开眼皮,又探了探颈侧。
“不是单纯傀儡术。”她说,“体内有残留咒印,来自九幽教高层。我能顺藤摸瓜。”
萧云谏点头:“尽快。”
白芷起身,看了眼两人,忽然笑了:“你们配合还是这么绝,一句话都不用说。”
说完转身离开。
萧云谏没回应。
凤昭低头,摩挲着刀柄,轻声说:“其实……我一直记得你说的那句话。”
“哪句?”
“别一个人冲进去。”
他一顿。
这句话,是他对她说的。
他也记得。
两人沉默片刻。
远处高台灯火未熄,百姓仍在安全区等候。乐声停了,但没人喧哗。他们知道发生了事,但不知道多严重。
一名寒山弟子跑来:“启禀首席,所有可疑人员均已控制,共擒获四十三人,缴获焚心散七箱,引火符二十八张。”
“押送待审。”萧云谏说,“分开关押,严防串供。”
“是!”
另一名玄甲军士兵报告:“西岭方向传来消息,小股残敌试图突围,已被赤焰带队拦截,无一逃脱。”
“好。”
他看向凤昭:“你的人不错。”
“他从小在狼群长大。”她说,“但知道谁该护,谁该杀。”
夜风卷过,吹散最后一点黑烟。
天边微微发白。
这场仗打完了。
主峰保住了。
九洲又少了一个隐患。
凤昭站起来,拍了拍铠甲上的灰:“下一步,是追查幕后?”
“必须。”他说,“夜枭不会只留这一手。”
“那我调玄甲军配合。”
“不用。”他看着她,“你刚回来,先休息。”
“我不累。”
“你累了。”他语气平静,“只是不肯说。”
她看他一眼,没反驳。
两人并肩站着,望着东方。
太阳还没出来。
但光已经照在高台上。
寒山弟子列队收阵,玄甲军押送俘虏,天音阁成员拆除残余音阵。一切井然有序。
百姓开始议论。
有人说看到剑光冲天,有人说听见巨响,还有孩子指着废墟问娘亲:“那里是不是打妖怪了?”
娘亲说:“不是妖怪,是英雄在打架。”
孩子仰头:“那谁赢了?”
“当然是咱们的人。”
人群中有笑声,也有叹息。
但他们安心了。
因为高手还在,秩序还在。
萧云谏抬起手,看了看掌心。
刚才和凤昭牵手的地方,还有一点温热。
他收回手,握紧剑柄。
这时,凤昭忽然开口:“下次别自己扛。”
“我没扛。”
“你每次都这么说。”
他不答。
她也不逼。
风吹动她的披风,露出内衬上绣的一朵并蒂莲。很小,藏在角落,平时看不见。
他看见了。
没说话。
她也没遮。
远处,含秋抱着箜篌走来:“静心阵可以撤了,百姓情绪稳定。”
“辛苦。”萧云谏说。
“没事。”她眨眨眼,“反正我也睡不着。”
药尘从另一边晃过来,头发扎成冲天辫,手里拿着个冒泡的小瓶子:“检测过了,毒雾成分已记录,下次遇到能提前解。”
“多谢。”
众人陆续汇报完毕,各自执行任务。
战场清理接近尾声。
萧云谏站在原地,目光扫过废墟。
他知道,这不是终点。
夜枭还在,幕后之人未现,更大的局可能正在展开。
但现在,他只能守住眼前这一片地。
凤昭站起身,走到他身边。
“接下来几天,我会留在主峰。”她说,“直到彻底安全。”
“好。”
两人不再多言。
朝阳升起前的最后一刻黑暗里,他们的影子连在一起。
一名弟子匆匆跑来,脸色变了:“首席!我们在俘虏身上搜到一封信,是写给……你的。”
萧云谏接过信。
信封没有署名,但火漆印是个眼睛图案。
他拆开,看了一眼。
瞳孔骤缩。
信纸上只有一行字:
“你听过真正的心猿之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