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有人将傅桓接走了。
说是这家伙想讨母亲欢心,才去猎虎,这下好了,要不是救治及时,人差点就凉了。
本来他母亲就不喜欢他,他伤成那样,母亲也没来看看他。
自己是王室的耻辱。
他自小就知道的。
虽然锦衣玉食,却总感觉空落落的。
傅家别院。
傅桓趴在榻上,百无聊赖的摆弄着床头的羽蛇神鸟摆件。
那羽蛇神鸟很有趣,就是灰不溜秋的,只能看到造型很是精致,也不知道上面镶嵌了什么宝石,闪闪发光。
之前他生日,虽然闹得不快活,但是郑鸢见他如今如此,给了他这奇巧物件打发时间。
傅桓很是喜欢,便摆在了床头。
指尖轻碰,那小羽蛇神鸟便忽高忽低的晃动着身躯,好似在空中疾行。
“阿桓?我能进来吗?”门外是郑鸢的声音。
这几日,郑鸢日日来此处看他。
“进。”傅桓应道。
郑鸢又搜罗了几幅画,带给傅桓。傅桓让他以后若是得了画,带来傅家,不要带到他母亲的园子里去。
郑鸢抱着画一屁股坐在榻边上,毛手毛脚的将那羽蛇神鸟摆件连同装鸟的匣子全碰到了地上。
“嘶——”着急起身的傅桓倒是牵到了伤口。
“你别动,我来捡。”郑鸢将画放在一边,跪在一旁,撅着屁股将小羽蛇神鸟重新装了起来。
捧起那盒子,发现有块板子掀起了一些,郑鸢赶忙按回去,却听到轻微的“咔哒”一声。
夹层反被弹开,郑鸢好奇将那块木板拿出,下方是一个夹层,内有一张缣帛。
“什么东西?”趴在榻上的傅桓皱眉问道。
“不知道,好像是信。”郑鸢疑惑的展开了缣帛。
缣帛叠的四方,展开也不过手心大小。
用极小的字写了寥寥四句话,郑鸢凑近了,小心辨认着念道:“金镯毁,鹦鹉亡,约期满,不复签。”
“什么约期?”傅桓拿过缣帛看了看问道。
“不知道,”郑鸢将那匣子又仔仔细细检查了一下,好像就只有这张缣帛:“我没签过啊?不知道这说的是啥。”
“你哪儿弄的这东西?”傅桓皱眉。
“这……说了你回头又不高兴。”郑鸢搓了搓手。
“那你走。”傅桓扭了郑鸢大臂内侧一下。
郑鸢蹿的老高,随后便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傅桓听了,若有所思:“你说这另一只送给刘景了?”
郑鸢翻着眼睛回忆着那天的情景:“嗯。我当时是想自己留着,他当时还有些不高兴,所以后来又给了我做一个。那只倒是只鹦鹉,虽然颜色艳丽,可是这只鸟我没见过啊。我思来想去,刘景那厮我送那么好的干嘛,便将那只鹦鹉送出去了,将这只羽蛇神鸟留了下来。”
傅桓琢磨了一下,又问道:“你回来后,可有去见过他?”
“有啊,不太开心,不跟你说了吗。听公孙煜说,他心爱之人成婚了,一直郁郁寡欢,所以才带他上画舫散散心的,人多热闹热闹。多有意思的人啊,你喜欢绯云子,他那画又模仿的特像,我拜托他好久,想着给你作幅画,让你也见见这个玉人。结果你还骂他,我真是里外不是人。”郑鸢掏了帕子擦了擦汗,拿出一折扇扇了起来。
“你这又是哪里来的?”傅桓问道。
“跟我的小郁郁换的,帅吧。”郑鸢说着,翻了一个扇花。
傅桓拿过来看了看,扇子有些许年头了,确实扇面上的画风很像绯云子,但是他能确认,不是绯云子。
“果然是冒牌的。”傅桓嗤之以鼻的说道。
“你怎么能认出来的,我看明明就是一样的风格笔触啊。”郑鸢抢过扇子,宝贝的紧。
“我就是能一眼看出来,绯云子的画,自是不一样的。”傅桓傲娇说道,趴累了,侧躺了下来。
郑鸢不信邪,拿着带来的几幅画,与扇子上的画比较着。
明明就没有区别。
“那你看看这几幅,我可是重金从人家那儿买的,保真。”郑鸢将画捅到傅桓鼻子下面。
傅桓见是画,也顾不得疼了,直接坐了起来。
小心展开画卷。
果然是绯云子的真迹。
“你看这线条,这色彩。”傅桓啧啧说道:“与你那扇面,好看不知多少。”
郑鸢有些无语,这几幅都是他用一套上好的秋季兔毫制成的毛笔从司马郁那儿换的。
因为傅桓想要风景,那市上流通的都是美女图,他着实很难找到,便去找司马郁代笔了几幅。
画么是现场画的,至于傅桓这厮是怎么看出不同的,郑鸢只觉的他是瞎矫情。
等傅桓能动弹了,有空便又出去转悠。
绯云子的画似乎有某种魔力,他好想见那人。
听说那人时常去杏花楼作画,他找了杏二娘几次,杏二娘均推脱那绯云子云游四处,只是偶尔在杏花楼小住几日,而且喜静不愿见人。
喜静谁去杏花楼,傅桓是不信的,不愿见人倒是真的。
这绯云子见不到,好像连那人都不见了。
好一段时间,没听郑鸢提起那司马郁了,自己好像在城里到处转,也没再碰到过那人。
傅桓觉得,能将绯云子的画模仿到那个程度,也是很厉害的。
再问起,只见郑鸢侧了侧头,说道:“人早出城了,他说城里人心太冷,他不习惯。总有人不待见他,这么多年也习惯了。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就带着儿子走了。怎么,你想他了?”
傅桓当时听了,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失落,嘴上却立马反驳道:
“我怎会想那人?也好,那种人,确实不适合待在这里。”
“小郁郁是很好的人!什么叫那种人?”郑鸢不喜傅桓如此评价司马郁。
“你太天真了,他心机很深的。”傅桓说道。
“他心机深不深我不知道,你心思深我倒是能看得出来。”郑鸢没好气的说着,当着傅桓的面,气鼓鼓的顺走了他的一套琉璃杯。
傅桓摇摇头,将那些画作拿出来晒晒,又亲自用香熏了,省的被虫蛀了。
其实,他早已查清,下药另有他人,只是当时被司马郁一搅和,那人并未得逞罢了。
那家伙当时的那一拳,下手真重。
只是偏见已成,他不想承认罢了。
现只当这司马郁是个为了养孩子卖假画的骗子,明明是女子,却又想混入男人世界中跟男人一较高下。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对了,我还有一事很是纳闷。”傅桓想了想,这件事,他不知能同谁说,郑鸢是他极其信任的人,想了想,还是没忍住倾诉一番。
休养的这些日子里,妹妹午夜梦回之时,他总是梦到一个场景。几只白色凶兽将他包围,却有一人,虽看不清容貌,骑着一匹白色凶兽,朝他而来。
受伤那日他能感觉自己是被什么驮着回来的,绝对不是被人背着,他偶尔醒了几次,眼前总是白花花的一片,看不真切。
“仙子下凡来救你的啊?这定陶城,从来也没见过什么白色凶兽啊。”郑鸢嘻笑道:“明明是人猎户辛苦将你背回的好吧。”
“我要能看清那人的脸就好了。”傅桓有些懊恼:“我当时还有点知觉的,绝对不是被背回来的,那股子兽味,冲的很。”
他当时确实觉得快死了,以至于很多事都记不大清楚了。
“好好休息吧,等你伤好,若是想去见那猎户问问情况,我陪你便是。”郑鸢执着傅桓的手,拍拍着他手背说道。
确实,现在这情况,好生休养才是。
只是这事儿同明灯一般,照进他的心里。
至少证明他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就死掉的人。
除了舅公、郑鸢,还有旁人,也希望他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