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桓闲来无事,在街边茶肆喝茶。
这里二楼的景致不错,能看到不远处的垂柳画舫,和近处的商铺中来往的人群。
半盏茶汤下肚,老远的就从人群中见着一个圆圆脑袋晃晃悠悠的过来了。
“苍无,他最近都这般无所事事吗?”傅桓问边上人。
叫苍无的那人身高不高,但说话十分干练:“确实,今日是与公孙都尉家的小公子约着看戏了。”
本是饶有兴趣驻足一观,见到那小奴仆摘了自己发髻上的野花,插在司马郁头上时,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他和那小僮为何如此亲密?”傅桓问道。
“许是……许是关系好。”苍无答道。
“许是?”傅桓黑着个脸,看着苍无。
苍无立马拱手退了下去:“小的立马去打探。”
傅桓不知为何,见了方才那一幕,一种奇怪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不舒服,他不喜欢看那人对旁人如此。
一阵嫉妒心作祟后,又立马宽慰自己。
只是对那人有所防范而已,那是个男人,还是阉人,自己怎会对一个阉人产生好感来。
只是又忍不住,盯着那圆圆的脑袋看着,直到没入很远的人群中。
他的伤,还没有好,怎么笑的出来的。
傅桓想不通,着实想不通。
司马郁也想不通,孙埘那跟个小霸王一样的熊孩子,这两年都变得成熟稳重开始谈恋爱了;司马珂这么好看,还有个公务员身份,怎么没有女朋友捏。
难道是偷偷谈了,害羞没告诉他?
得去探探。
距离晚饭,还有些时候。当事人司马珂下职回来,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居家服,正襟坐在东院宽敞的书房里。
信手拿了夹子夹上一颗香丸,对上一块烧红了的炭,一缕青烟须臾便腾起了。
一旁的司马郁无聊的托着个腮帮子,看着他摆弄着那鼎金色的博山炉身。
“又偷喝酒了?”司马珂见他那憨憨模样问道。
“木有木有,吃了点酒糟腌制的梨子,有点上脸。”司马郁递过香炉盖子说道。
不得不说,这青铜工艺的东西就是好看,虽没有青色那般显得有厚重的历史气息,但这金灿灿的色泽,看起来跟黄金制品一样贵气。
司马珂轻轻盖上了金色的山峰造型的盖子,登时青烟似龙似蛇,盘踞在炉顶之上了。施施然,又弯腰将边上炉火的罩子盖上了——省的火星子爆出着了房子。
司马郁看看司马珂,又盯着那香炉。
这香炉是上下两个部分。最下方描有一圈珍禽异兽,那呈椎体一层层山峦叠嶂的炉盖上,有许多小孔,青烟被尖尖的盖顶挡了,从四周小孔中流出,整个香炉如同笼罩在一片雾海中,与炉身上的海波纹缠缠绵绵的交织着。炉脚则如同高脚杯的底座一般是圆形镂空底座,似有植物藤蔓沿着一支巨柱向上交织攀援,顶起了这座锥形的仙山。
博山,是仙山们的统称。每只博山炉也是各有特色。
海上金山隐,蓬莱仙岛出。
司马郁每每看到这个香炉,便想到在蓬莱仙岛上的快乐日子。
“那你盯着我做什么?”司马珂将香炉挪到一边,面带淡淡的笑容看着司马郁,那是他心情好时一惯的表情。
“你比孙埘兄好看。”司马郁没头没脑嬉皮笑脸的说道。
“你果然偷喝酒了。”司马珂莫名尴尬起来,微微低头,一脸认真的盯着那香炉,又伸手摸了个方向。
那圆底的香炉,哪有什么正反面,不论如何转都是错落有致的山景。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瞎说啊……而且我都睡了一觉了,吃那点酒味梨子早散了,不信你闻闻。”司马郁张着嘴,便往司马珂那边凑。
“我才不闻。”司马珂装作一脸嫌恶的推着司马郁,司马郁见状,嬉笑起来。
“白瞎你这张脸还打光棍,我要有你这条件,早就娶了十个八个的。”司马郁装模作样的翻了翻边上的书简:“人比人,气死人哦。”
“你那疤会好的。”司马珂以为司马郁为毁容了的事儿伤心,立马宽慰道。
“谁说脸了,我有那作案工具吗?”司马郁没好气的说道:“你有工具也不知道用。”
司马珂立马脸涨的通红:“都哪里学的虎狼之词?我看你是要挨打了。”
话毕,抽了一卷软帛便朝司马郁砸去。
司马郁一歪头,一手抓住了司马珂的手腕,东西则甩到了进门通报的惊蛰的膝盖上。
“家主、佐史君……哎呀!”
“咋了?”司马郁扭头看惊蛰。
“没……没事。”惊蛰说道。
“那你进来作甚?”司马珂皱眉看着惊蛰。
惊蛰捡起绢帛,躬身踱步到了桌案旁,将绢帛放回桌案说道:“哦,有事……郑鸢郎君来访。”
司马郁则紧紧扣着司马珂另一只手腕,怕他趁机偷袭,侧头说道:“嘁,这个点来,怕不是来蹭饭的吧……来就来呗,他来同汶知会一声就是了。”
“他在西屋正堂,来找您的。”惊蛰看着司马郁说道。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儿?”司马郁咂咂嘴,想了想还是起身:“珂珂我去看看这厮要整什么幺蛾子。”
走到门口时,放慢了脚步,等惊蛰跟上来时,与惊蛰同一身位别着腿踢了他屁股一下,
见司马珂在,惊蛰不好回手,平时与司马郁打打闹闹已是常态,此时硬生生憋回去了,老老实实跟在司马郁身后。
司马珂自是看到了自家兄弟的小动作,嘴角忍着笑,假装低头却目送那俩活宝离开。
司马郁,好像又活了过来。
自打他这次回来,面上虽然不表,却总能感觉有种看不见的情绪左右着他。
不过今天,从前的那股子劲儿,好像又回来了。
是好事。
司马珂笑着拿起笔,抽了张缣帛开始写写画画。
“家主……”惊蛰跟在司马郁身后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嗯?”司马郁看了他一眼,保持着距离,防止他偷袭。
“那个……那个……”惊蛰倒不是想报复回来,扭扭捏捏的脑袋里疯狂的组织着词汇。
“有屁快放!别磨磨唧唧的。”司马郁停了下来,惊蛰紧张的没刹住,撞了上来。
“嘶……”司马郁皱眉。
惊蛰退了两步,紧张的又上前去查看:“家主,是撞到伤口了吗?有没有事儿,要不要我去找虞先生?”
“没事没事没事。”司马郁摆摆手:“你怎么了?今日奇奇怪怪的。”
惊蛰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看司马郁并没有在生气,鼓起勇气说道:“我想跟你出去,去外面看看!”
“哟~”司马郁抱着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眼惊蛰,继续向前走着:“你不是要照顾令妹么?”
“她,她也许不需要我照顾,都是她在照顾我。”惊蛰堪堪跟上,扯了一个笑容。
“等我忙完的,我想想,你毛手毛脚的,别把我船捅个窟窿出来。”司马郁说着,进了堂屋。
“谢谢家主。”
惊蛰一听有戏,笑嘻嘻的跟在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