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侯还在西京,派我来看看您。”影子说着,从怀里拿出一个信筒。
“哦,最近还好吗。”司马郁放心了一些,他没想这个时候还要应付那人。
这人老喜欢管他,霸道的很。
不高兴!
“嗯,君侯一切都好。”影子沉声说道。
“我是说你。”司马郁说着将信筒,塞到了袖笼中:“你们四人天天爬高跳低的,注意安全。等会走的时候带几瓶跌打药走吧,子青研制的新配方,好使。”
“谢谢。”影子应了声,便沉默了。
又是一阵槐花香袭来,不知哪儿藏着的促织,蛐蛐蛐蛐的叫个不停。
“下次让那个会搂腰的来。”司马郁打破了沉默。
“我就是。现在搂着,上不来。”那人沉声说道。
这是被嫌弃了么,司马郁尴尬的要抠出三室一厅了。
接着又是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咳……他不会就让你带封信来的吧。”司马郁一紧张,习惯性的搓了搓手。
那影子似下定了某种决心,鼓起勇气一般说道:“君侯说,要您的画像,什么时候画好,什么时候回去。”
可能他们那个年代朋友之间习惯寄寄照片吧。
司马郁当时答应的是快,后来才发现,这个要求很变态。
他一个连朋友圈都不放私照的人。
很难给人家主动寄画像的。
“那你给我画,行了吧。”司马郁没好气的说道。
就很烦。
最近真的很烦,死张青峰,不知道跑哪去了。
不然高低要他想办法破破。
“不会。”听上去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嚯,这困了就有人送枕头来了。
“那你等着吧,正好我身边缺人。”司马郁咂咂嘴:“带我下去吧,我困了。”
那影子也没想到,这司马小郎君怎么愈发无赖了。
以前多好说话……不对,以前也狡猾的很。
驮着司马郁下到地面,那影子问道:“住哪?”
“那不得贴身保护么,搂着我睡。”
某人也就敢打打嘴炮,人家是暗卫,卖艺不卖身的。可这大晚上的,确实来不及给他找睡觉的地方的。
“哦对了。”司马郁一顿,身后的人险些撞他身上:“你叫什么名字?”
“没有名字。”那人说道。
“怎么可能,没名字他咋给你们派活。”司马郁可不相信,他记得那四个人叫什么玄影什么。
晦涩难记。
“那你叫大咪吧。”
依旧不说话。
“无趣。”
司马郁回屋径直躺在了榻上。
就听那人轻手轻脚的站在了司马郁边上,发出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司马郁心跳的极快,这人不会来真的吧……正满脑子炸着锅,一只手,碰到了他的胳膊肘。
“你干嘛?”司马郁大惊,直接跳了起来。
“搂着……搂着睡。”那边讷讷说道,语气中能听出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定。
“想得美你。”司马郁赶紧下了榻,点了灯,哒哒哒跑去柜子里掏顾彦的铺盖。
“我来就行。”那人说道。
司马郁没说话,两人将铺盖撑开了,软软的垫子上面垫了一层席子。
“今晚先凑合下吧,那边有桶,你打点水,冲个澡。”司马郁拍拍手说道。
“唯。”
“那边台子上有胰子,弄点水抹身上,好好擦擦,洗干净再睡觉。这是云知的铺盖,你臭臭的盖了回头云知回来要生气的。”司马郁喋喋不休的说道:“对了,你有带换洗衣服没?没有的话,那柜子里有几件云知的旧衣,你要不嫌弃可以凑合穿下,你俩身材应当差不多。”
“唯。”
这么一折腾,一头的汗,司马郁一时半会也不想睡了,将小案放在榻上,端了油灯在案上,便打开王巨君的信件看了起来。
洋洋洒洒聊了一些近况,这次倒是没有用拼音写信了,不然还要费劲猜意思。
“……狗贼近年来大肆敛财,牵扯官员众多,各地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山阳郡和陈留郡尉氏县两地爆发起义,或与之有关。若你方便,还望能收集些证据,不论与之是否有关,就算是空穴来风亦可……”
“莽子是不是有病啊,我人在定陶,常年混迹国外,这两郡在哪里我都不知道。我给他收集毛的信息,当我拿奔波霸使唤啊。”司马郁心里嘀咕着,眉头紧皱,默默咬着下唇,下意识的啃着嘴唇上的死皮。
空穴来风亦可。
亦可。
这是要……
想改变历史,淳于长这个人一定是要拉下来的,王巨君说过,就是那人几十年的把持朝政,最终将西汉的历史终结。
但是污蔑的罪证,能成事?
八十年代对于这段历史的考究到底有多少,司马郁不得而知,但是既然王巨君这样说了,或可一试。
就是失败了,他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怕的。可司马家,能脱得了干系么。
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怕是要毁于一旦。
还是要想个万全之策才行。
影子洗好了澡,换了身常服,确实,顾彦的衣服他穿着正正好,跪坐在地铺边,看着司马郁读着信,拿着给他的丝巾擦着头。
这一路不知换了多少马,才从长安来到了定陶。
幸而小郎君仁慈,让他留宿,不然今晚,可能又要在哪个犄角旮旯处窝一晚了。
他竟然不记得他的名字了。
也是,他为何要记得自己。
大咪,是猫的名字么?
这小郎君的心思还是一如既往的难以揣度。
比如,之前他总是同君侯抱怨自己凶,可是自己从来没凶过他啊。
啪嗒,一滴水顺着发梢滴落,落在木地板上。
在这寂寥的夜里,竟是如此清晰。
抬首,便见那小郎君逆着光,朝他这边看来。
这解了遮面的面纱,半盏灯光照出了半张还算好看的脸来。
司马郁是见过这张脸的。
当年他们四人送的生辰礼——一人一个铜板,他也很是喜欢,串在了一起。
“我又不是你主子,我让你上我榻你就上?”司马郁突然沉声问道。
光影中,影子看不清前人,神情不辨,不知喜怒。
影子垂眸,睫毛微颤,匿在了那人的阴影中:“君侯说,您身边无人,若您有需要,但凭吩咐。”
原来,那人是故意要他来的。
他似乎也猜到自己不会乖乖配合的。
又或者,是来监视自己的?
“看着我。”司马郁扬了扬下巴命令道。
影子抬起头,见司马郁侧身,让出了光线,那影影绰绰的光,正好勾勒出他的侧脸。
床榻比地铺要高,司马郁半跪着爬了过来,凑过去,紧紧盯着影子的眼睛。
影子似乎能感觉到那人的鼻息,呼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吻我。”
影子犹豫了,咽了一口口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衣襟一下子被一只手扯住了。
下意识后仰,并抓那只手。只是触碰的一刹那,又觉不妥,松了手。
只是那鼻尖,已经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