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山鸡从灌木丛中跳出,司马郁立马停下脚步,他不确定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这大夜里,若不是遇上天敌,这玩意应当在睡觉。
理了理怀中衣服上的袖子,将卷卷直接绑在了背上,拔出睚眦,准备应战。
星光透过树杈,司马郁几乎看不清前方的事物。
但是就在那黑暗深处,幽幽闪着一对绿瞳。
“退!”
一声呵斥,那绿瞳调转了方向,只留下一阵沙沙声。
“别怕,是我。”
是我。
是了,那低沉的男音,如同夜色里大海的低吟,不是涂山弘还能是谁。
司马郁收了刀,扭头就走。
那人便也一声不吭在后面跟着。
毕竟没有火把,一只手还要扶着身后的卷卷,司马郁走的跌跌撞撞的。
时不时还得得抬头看看天又慢慢摸索着前进。
一阵沉默后,那人终究没忍住,开始询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我可以问问么?”
“我没怎么。”司马郁不想理他。
“你明明就不高兴了,为什么?”涂山弘不死心。
司马郁叹了口气,将背上的卷卷向上颠了颠:“方才说的很清楚了,你既然有了心上人,还同我说那些暧昧不清的话做什么?”
“他……”涂山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放弃了,低了头,沉声说道:“对不起……可是我就是不自觉的想关心你。”
“我不接受。”司马郁顿了顿,继续说道:“你也看到了,罗樾与小乖他们……小乖一生不过十数载,他都无法一直陪伴着她……你有你的路,我也有我的路,我们并不是同路人,我也不需要你施舍般的关心。”
“我是真心的,不是施舍。”涂山弘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你心里那个人,不是我,我其实并不了解你,你也不曾真正认识我……你甚至今晚之前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司马郁揉了揉膝盖,这里真难走。
“不是的,我感觉的到,你也喜欢我的,可能就像你说的,我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涂山弘连忙解释道。
“明明是你说不会再见了,又是你,不断出现在我的生活里。我真搞不懂,你到底是几个意……”
司马郁被一节树根差点绊倒,涂山弘赶忙扶住了他,郑重说道:“那是天道所为,如果给我一个与你在人间做一对平凡伴侣的机会,我便不会与你聚少离多,我会同你日日厮守,我们会有一大堆健健康康的孩子。可是天道不允,使得你我无法在一起,使得昭儿天生便有缺陷……”
司马郁甩开了涂山弘的手:“你别跟我扯那些,如果真有天道,你不觉得天道一直在惩罚我吗?你如今还能好好站在这儿,我特么都是个阉人了,你还不愿意放过我吗?照你这么说,我下辈子恐怕连人都做不了了吧。”
涂山弘没想过这个。
事情是这样的吗?
自己的纠缠,让眼前人一世又一世的受着惩罚?
那人让他不要再继续纠缠了,难道是这个意思?
他起初还以为,那人只是恼他,破坏她既定的姻缘。
“不要再折磨我了好吗?你心里有人,我心里也有人,爱而不得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你这退而求其次的做法,又是置我于何地?给彼此留个体面吧。”司马郁忍痛说道。
他不想,他不愿,他不能。
跨种族能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种种连续剧电影小说里面,不都说了吗?
既然这么说,肯定是有一定道理的。
更何况,他,也没真正放下刘景。
不全是爱,更多的是不甘。
凭什么?
明明是刘景一步步死缠烂打,追着他不放,等他真的爱上了,又立马一声不吭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
凭什么!
说分手很难吗?
还是说,他现在处境堪忧,所以没法联系自己?
司马郁不敢往那个方向想。
他确实有说过让他等他五年。
五年,五年后会是怎样光景?
他成婚,他摆宴,他几乎告诉全天下他刘景要娶妻。
却没有,给他只言片语。
就好像,幼儿园的老师带了一大盆糖果,别的小朋友都有三五颗,可是到了他,什么都没有。
他害怕,终究是一场空,那人早已忘了誓言。
涂山弘感受到司马郁周身散发着一阵哀怨。
他不知那哀怨该如何散去。
“是我错了吗?那我……那我,”涂山弘思来想去,似下定了某种决心:“那我为我的鲁莽道歉,你心里的人是那个二王子吗?我带你去见他可好?”
司马郁听罢眼睛一亮。
涂山弘带他去,即便是杀入楚王宫,那定是如同入无人之境一般轻而易举。
但那束光很快便被熄灭了:“从这去楚国,要好久的,我南下的行程……”
“不出半日便到了,这个距离很快的。”涂山弘抿了抿唇说道。
“那回去同张青峰说一下再走,卷卷也要送回去。”司马郁想了想说道。
话题转的很快,背后的卷卷扭动了一下小小的身体。
涂山弘幻化成大狐:“上来吧,你走错路了。”
这家伙明知道他走错路,还不告诉他。
小腿都要被扎烂了。
又爬上了那暖和和的背脊,司马郁心里怪怪的。
这不会是又上了这老狐狸的贼船了吧。
营地边的火堆旁,罗樾和张青峰一人抱了一个孩子。
小乖有点受惊,被拴在笼子边。
毕竟换做是人类,自己小孩突然在眼前变成一头狼,一时半会儿的也很难接受的。
罗樾倒是早有准备,两小只已经穿了衣服,此时也都在呼呼大睡。
“兄弟,方才对你说话声音有些大,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罗樾一见到司马郁,将手里的孩子塞给了张青峰,憨憨说道。
司马郁翻翻白眼:“你这几个小的怎么办?”
“一个也是养,四个也是养,司马郎君大义,不如就……”罗樾说着,搓了搓手。
“养大了你再直接带走?我图什么?不干。”司马郁摆摆手。
本来是狼,那是动物,能自食其力,还能保证队伍安全,自然是好的。
现在变成了三个大活人。
那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过所的文书就是一大难题。
还有,这几个孩子,算什么?
他一个光棍,怎么来的这么多孩子。
这都是问题。
“我是真没辙,我不是那闲散神仙,可以整日窝在洞府内。”罗樾说着,看了一眼涂山弘:“当然不是说闲散神仙不好,我们这种常年征战在外,家中无人,这孩子们丢给仙侍照料我也不放心。司马郎君若是不方便,那我再找人收养便是了。”罗樾说着,可怜巴巴的看着司马郁。
五大三粗的大男人,一脸络腮胡,此时做出这个表情,着实恶心。
“你这人,对孩子一点打算都没有的吗?”司马郁没好气的说道。
“当然有了,我是心想他们能在人间历练一段时间,等他们理解了这四时之术,山川之法,万物之理,我再带他们去拜师学艺。”罗樾越说越兴奋。
“你也不怕我给小家伙带歪了。”司马郁撇撇嘴。
“怎么会,我去偷看过命簿,司马郎君的品行是没话说的。”罗樾说道。
不杀人放火就是品行好了?司马郁不敢苟同。
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自己还不清楚吗!
他丧心病狂起来,能把这山头吃空了!
他上辈子绝对是饕餮转世,怎么可能是什么渔女。
见司马郁一脸鄙夷,罗樾立马又补充道:“我刚还同张……张先生聊了会,我给他留了几本书,助他修行,他日后给几个孩子开蒙应当是够了。”
见罗樾安排的还算过得去,司马郁同张青峰交代了一些事,又将背后的小家伙一同交给了张青峰。
那家伙方才得了了不起的经书,喜不自胜,满面慈爱的看着面前在石案上呼呼大睡的三小只。
“小友慢走,孩子我会照顾好的,等天亮我就派人给顾先生带话。”张青峰一脸喜色的冲司马郁拱了拱手。
说实话司马郁现下是有些许糟心的。
但他还有事,他有想见的人。
至少趁夜色揍他一顿也成。
那是他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