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像稀释的墨汁，在紫苑镇的街巷间缓缓流动，临时木屋的火堆已经熄灭，只剩下堆灰白色的灰烬，训练家们陆续收拾行囊离开，脚步踏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很快就被雾气吞没。
梁轩和莉莉艾坐在屋角，分食着最后一点压缩饼干，饼干的碎屑落在莉莉艾的膝盖上，她却没心思拍掉，眼睛时不时瞟向窗外——雾气深处，那座宝可梦塔的尖顶像根黑色的针，刺破灰蒙蒙的天空。
“吃完我们去看看。”
梁轩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指尖摩挲着那张宝可梦塔的手绘地图，纸上的符号在晨光下泛着微弱的蓝光。
莉莉艾的动作顿了顿，咬着饼干的牙齿有些发紧。
“一定要去吗？”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显而易见的恐惧，“那里……感觉好吓人。”
昨晚的嬉闹声还在她耳边回响，一想到要走进那座阴森的塔，手心就冒出冷汗。
“嗯。”
梁轩抬头看她，目光很认真，“那封信不是偶然，而且老人说‘去不去由你’，说明那里一定有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不想去，可以在镇上等着，我很快回来。”
莉莉艾低下头，手指绞着衣角，她害怕那座塔，害怕那些看不见的幽灵，害怕昨晚那种无处不在的寒意，但她更害怕和梁轩分开——在这个陌生又阴森的小镇上，只有待在他身边，才能感觉到一点安全感。
“我……我跟你一起去。”
她抬起头，眼睛里还有些湿润，却透着股倔强，“我不怕。”
梁轩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样子，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没戳破她的谎言。“好。”
等雾气散到能看清十米外的景象时，两人出发了，森林蜥蜴跟在梁轩脚边，绿色的尾巴偶尔扫过地面，激起细小的水花，莉莉艾紧紧挨着梁轩，几乎是贴着他的胳膊在走，眼睛盯着脚下的路，不敢看两边的墓地。
越靠近宝可梦塔，空气就越冷，周围的雾气似乎又浓了些，能见度重新降到很低，耳边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和沉重的呼吸声，偶尔有白色的影子在雾中闪过，快得像错觉，却足够让莉莉艾的心跳漏半拍。
宝可梦塔终于在雾中显露出全貌。
七层的塔楼像一块巨大的深紫色晶石，矗立在镇子最高处，外墙是近乎发黑的深紫，上面爬满了墨绿色的藤蔓，藤蔓的缝隙里，隐约能看到斑驳的血迹，黑色的瓦片层层叠叠，在雾气中泛着油光，塔尖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针，直指灰蒙蒙的天空。
“好高……”
莉莉艾的声音带着颤抖，这座塔比她想象中更阴森，像一头蹲伏的巨兽，张开着黑漆漆的入口，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入口处没有门，只有两尊破损的石像，像是某种犬类宝可梦，脑袋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空洞的脖颈，对着来人的方向，梁轩深吸一口气，率先走了进去，森林蜥蜴紧随其后，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第一层的地面铺着青灰色的瓦片，踩上去发出“嘎吱”的轻响，像是随时会碎裂，四周靠墙的位置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墓碑，大多没有名字，只有简单的编号，碑面上布满了裂痕，有的还沾着深褐色的污渍，像干涸的血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灰尘味和淡淡的腐朽气息，让人忍不住想咳嗽。光线很暗，只有从塔顶破洞透进来的一点微光，勉强照亮中央的区域。
“有人吗？”莉莉艾下意识地小声问，声音在空旷的塔内回荡，显得格外突兀。
回答她的是一阵“哗啦啦”的声响。
梁轩立刻绷紧身体，精神力瞬间铺开，只见角落里的几块墓碑突然晃动起来，像被什么东西推动着，缓缓转向他们的方向。墓碑上的裂痕在微光下张牙舞爪，像一张张扭曲的脸。
“莉莉艾，小心点，别碰任何东西。”梁轩低声提醒，拉着莉莉艾往楼梯口走。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左侧的墓碑群里——是那个神秘的老人。
他背对着他们，佝偻着身子，手里拿着一盏油灯，昏黄的光只能照亮他脚下的一小片区域。
“你在哪？”老人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回响，像是在和空气对话，“该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梁轩停下脚步，示意莉莉艾安静，他能清晰地看到老人，能感知到他的意识，可老人却像完全看不见他们，依旧在墓碑间漫无目的地走动，嘴里反复念叨着“你在哪”。
“他……他看不到我们？”
莉莉艾的声音带着惊恐，这种被无视的感觉，比被直视更让人毛骨悚然。
梁轩没有回答，只是拉着她绕过老人，快步走向楼梯，森林蜥蜴回头看了老人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困惑，随即跟上他们的脚步。
楼梯是木制的，早已腐朽，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呀”的惨叫，仿佛随时会断裂，扶手布满了灰尘，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是沾了什么东西。
第二层比第一层更暗，也更狭窄，墙壁上挂着许多黑白照片，都是宝可梦的遗照，有的照片已经泛黄卷曲，露出后面灰黑色的墙皮；有的则像是被水浸泡过，图像模糊不清，只剩下一团团深色的污渍。
“这些是……逝去的宝可梦。”
莉莉艾看着照片里一只微笑的宝可梦，心里泛起一阵难过，恐惧似乎被冲淡了些。
突然，一阵风从塔顶灌下来，吹得照片“哗啦啦”作响。
其中一张照片突然从墙上脱落，飘到莉莉艾脚边，她下意识地捡起来，看清照片内容的瞬间，吓得手一抖，照片掉在了地上。
照片上是一只鬼斯，紫色的身体半透明，正对着镜头露出诡异的微笑，而它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应该是幽灵宝可梦的恶作剧，小心一点，如果害怕可以先捂上眼睛，拉紧我的手就可以了。”
梁轩立刻用脚踩住照片，拉着莉莉艾往上走，他的精神力感知到，周围的幽能波动比第一层强了许多，那些照片里似乎蕴藏着微弱的意识，正贪婪地注视着他们。
第三层没有墓碑，也没有照片，只有一口口棺材并排摆放着，棺材盖大多已经腐朽，露出里面漆黑的空隙，空气中的腐朽味更浓了，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这里……好像是停灵的地方。”
莉莉艾的声音发颤，紧紧抓着梁轩的胳膊，眼睛不敢看那些棺材。
森林蜥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对着一口半开的棺材龇牙咧嘴，梁轩立刻看去，只见那口棺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黑色的布料像水草一样轻轻晃动。
他没有靠近，只是拉着莉莉艾加快脚步，就在他们经过那口棺材时，一只惨白的手突然从棺材里伸了出来，五指弯曲，似乎想抓住什么。
“啊！”
莉莉艾吓得尖叫出声，闭上眼睛，死死埋在梁轩怀里。
梁轩反手将她护在身后，精神力化作无形的屏障，那只手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停住，似乎被什么东西挡住了，僵持了几秒，缓缓缩回了棺材里，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没事了。”
梁轩拍着莉莉艾的后背，声音有些发紧。刚才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强烈的怨念，冰冷刺骨。
第四层、第五层……每上一层，周围的幽能波动就越强，环境也越发诡异，墙壁上开始出现抓挠的痕迹，深可见骨，楼梯上的灰尘里印着奇怪的脚印，有的像人类的，有的却只有三个脚趾，偶尔能听到婴儿般的哭声，或是女人的低笑，从墙壁里传来，分不清方向。
莉莉艾已经吓得说不出话，只是机械地跟着梁轩往上走，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他的外套，森林蜥蜴的状态也有些紧绷，绿色的鳞片倒竖，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镰状前爪泛着寒光，随时准备战斗。
到第六层时，雾气不知何时从塔顶灌了进来，弥漫在整个楼层，能见度不足两米，空气中的寒意几乎凝成了实质，梁轩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
“我们……还要上去吗？”
莉莉艾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感觉自己的腿都在发软，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梁轩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向通往第七层的楼梯。那道楼梯口被浓雾笼罩，像个通往未知的黑洞，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嘻嘻”的笑声，和昨晚在木屋外听到的嬉闹声一模一样。
他的精神力探向第七层，却被一股强大的幽能屏障挡住了，什么都感知不到，只觉得那片区域像个巨大的旋涡，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再往上看看。”
梁轩的声音很沉，他知道，真正的秘密很可能就在第七层。
就在他们即将踏上通往第七层的楼梯时，浓雾中突然亮起两点红光。
那红光很亮，像两团燃烧的鬼火，悬浮在半空中，离他们不到三米远，红光的中间，是两个黑色的瞳孔，此刻正微微收缩，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充满恶意的笑意。
梁轩瞬间停下脚步，将莉莉艾和森林蜥蜴都护在身后，他能感觉到，那道强大的幽能屏障源头，就在这双眼睛的主人身上。
雾气还在流动，遮住了那双眼睛主人的身形，只能看到两点通红的光，和那抹邪异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笑容。
“嘻嘻……”
诡异的笑声从雾中传来，带着孩童的天真，却又充满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