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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堂那间宽敞而略显陈旧的大教室,今夜第一次被如此稠密而温暖的光晕所充满。数十盏陶碟油灯沿着粗糙的木桌次第排开,跳跃的橘黄色火苗连缀成一片氤氲的光海,柔和地舔舐着墙壁,将人影拉得悠长而模糊。

光晕的核心,是那块用灶底烟灰混着胶水涂刷而成的漆黑“黑板”,上面用白色石笔勾勒出的图案,此刻显得分外清晰而怪异——那些饱满的圆、压扁的椭圆、边缘带着细密锯齿的轮盘、以及连接彼此的笔直或弯曲的连杆,构成了一种沉默而充满暗示的语言。

韩师傅,这位往日里只与刨花和墨线打交道的木匠班头,此刻挺直了有些佝偻的脊背,站在由两张方桌拼成的简易讲台后。

他手中那根充当教鞭的物件,不过是他用了多年、边缘已被磨得溜光的硬木直尺。尺尖此刻正点着黑板上最为繁复的那幅图示,微微颤动,仿佛在传递着某种无声的急切。

“都把眼珠子瞪圆了,瞧仔细喽,”

他的嗓音因连日讲解而略带沙哑,却有一种穿透嘈杂的力量,“大齿轮咬着小的,小的就转得飞起;反过来,小的推着大的,那股子劲儿就变得沉甸甸的。这道理,就叫‘变速传动’!”

台下挤挤挨挨坐着的,并非寻常学子,而是新家峁各个工坊里顶梁立柱的人物,人人手上都带着洗不掉的行业印记。

孙铁匠,膀大腰圆,蒲扇般的大手无意识地相互搓揉着,掌心里铁砧与锤柄磨出的老茧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他眉头紧锁,仿佛那些线条和圆圈是某种需要锤打的顽铁。

周小福,年轻的篾匠,眼睛瞪得溜圆,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层层咬合的齿轮图,清秀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与好奇,手指在膝上不自觉地下意识比划着编织的动作。

角落里,须发花白的老石匠胡,干脆抱着胳膊,阖上了眼皮,鼻腔里发出轻微的鼾声的变调——在他看来,这些纸上谈兵的弯弯绕,远不如他手中那柄钢钎对着青石实实在在的一凿来得通透明白。

“韩师傅,”

老胡终究是耐不住这份他认为是故弄玄虚的寂静,猛地睁开眼,粗声打破了课堂的沉闷,“您老唾沫星子飞了这半晌,俺们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您就撂句实在话,这鬼画符似的玩意儿,到底能顶啥用?是能让石头自己开花,还是能让铁水自己成器?”

所有的目光,包括那些飘忽走神的,此刻都像被绳子牵住一般,唰地投向了讲台。韩师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窗边那个一直沉默的身影。

李健就坐在那里,半张脸隐在油灯光影的边界,显得平静而深邃。感受到众人的注视,他缓缓起身,步履沉稳地走到黑板前。

他没有言语,只是拿起半块粗糙的毡布,擦掉了图示中最为复杂纠缠的那一半,留出一片空旷的漆黑。

然后,他捡起一截白色石笔,手腕稳定地移动,重新画下两个简洁的圆,一大一小,紧密相依,小圆延伸出一根线条,末端是一个敦实的锤头形状。

“就拿咱们河边那台水力锤来说。”

李健的声音不高,甚至有些平淡,却像一块投入潭水的石子,瞬间让整个教室的窃窃私语平息下去。

他指尖点着那个大圆,“锤头重,要的是沉甸甸的力气,而不是轻飘飘的快。所以,水轮机转起来,先带动这个大齿轮,”

他的指尖滑向小圆,“大齿轮再推动这个小齿轮,小齿轮连着凸轮——这么几道转下来,速度一阶一阶慢下去,那股子劲儿却一节一节涨起来,最后传到锤头上,才能‘咚’地一声,结结实实砸下去,力透铁胚。”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意象在工匠们的脑海中沉淀。

接着,他在旁边又画了一组:同样是水轮起始,却连接了大小迥异的齿轮组合,最终延伸向一个轻盈飞旋的纺轮轮廓。

“那要是纺纱呢?”

李健的目光扫过台下几个负责纺织的妇人,“要的是麻线抽得飞快,而不是多大的力气。同样一股水,流过同样的轮子,只要中间换上一套不同的齿轮咬合,最后出来的,就是能让纺轮呜呜转成一片白影的巧劲。”

“啪!”

一声清脆的拍击声炸响,孙铁匠猛地一掌拍在自己厚实的大腿上,震得旁边人一哆嗦。

他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滚圆,脸上因为恍然大悟而泛起红光:“闹了半天,是这么个调调!就是……就是给那股水劲儿拧上个龙头,想让它慢点出憨力就拧紧点,想让它快点使巧劲就松快点!是这理儿不?”

仿佛一块坚冰被铁锤砸开,满屋子工匠的眼睛骤然被点燃了。困惑的迷雾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炽热的明悟。

原来那些沉默的木疙瘩、铁坨坨,它们咬在一起嘎吱转动,并非杂乱无章,其底下竟藏着如此分明的道理!交头接耳的声浪轰然腾起,夹杂着兴奋的比划和粗豪的笑骂。

老胡也不瞾眼了,摸着下巴上的硬茬,盯着黑板上的简图,喃喃道:“有点意思……这劲儿,还能像分家当似的,你多我少地安排?”

这场深夜里的“技术研讨会”,绝非一时兴起的空谈。它的种子,早在春耕过后那忙碌得喘不过气的日子里就已埋下。

河边的水力锤日夜不息,沉重的夯击声成了新家峁新的脉搏,工匠们在最初的狂喜过后,却渐渐品出一丝不足:砸铁胚、碎矿石这类重活,它干得虎虎生风;可到了需要精细拿捏的轻巧活计,它那笨拙而单一的巨力就显得格格不入,人们还是得挽起袖子,依靠自己灵巧但易疲的双手。

李健看在眼里,心中盘算:如果能教会这股水力“看菜下碟”,让它既能重锤轰击,也能巧指拨捻,那么新家峁众多宝贵的人力,便能从重复的体力消耗中解脱出来,去从事更需要智慧与经验的精细劳作。

于是,“传动研究组”应运而生。

韩师傅以其木工之首的威望和对结构的天然理解被推为领衔;

孙铁匠掌管“力”的范畴,一切与强度、锻造相关的难题归他琢磨;

心思活络、对材料敏感的周小福负责“料”,寻找合适的木、铁、绳、胶;

而最出人意料的,是少年李定国的加入——这个在学堂课上展露出惊人天赋的年轻面孔,平时沉静少言,可一旦面对那些齿轮啮合的图谱,眼神便亮得惊人,仿佛那不是机械图,而是蕴含天地至理的阵法兵书,让他沉迷其中,难以自拔。

头一桩事:拆。

拆的是河边那台最老的水力锤。工匠们围着它,像郎中解剖尸体。韩师傅量齿轮齿数,孙铁匠测轴粗,李定国拿沙漏计转速。周小福摸着齿轮上磨平的齿牙,嘀咕:“这得浪费多少劲儿。”

数据记了满满三页纸。夜里,李健在油灯下教他们算:“这叫传动比,齿数多的转得慢;这叫效率,传过去的劲儿总要打折扣。”

孙铁匠盯着算出来的数皱眉:“这么说,水轮机出一百斤的力,到锤头只剩五十斤?那一半哪儿去了?”

“摩擦吃了,振动散了,齿轮咬不紧漏了。”李健说,“所以得改。”

改就从齿轮开始。韩师傅带着木工队,用新打的钢刻刀雕齿轮。齿形从直愣愣的方齿,改成带弧度的“渐开线齿”——那是李健凭着前世记忆画的,像花瓣边缘的曲线。新齿轮咬上时,声音从“咔哒咔哒”变成“嗡嗡”轻吟。

孙铁匠打了铁轴套,套在木轴上。又熬了锅怪味的油——牛油混硫磺,臭是臭,抹上后轴转起来轻快多了。

改完再试,同样一股水,锤头起落快了两成。老胡摸着被锤得更平整的铁坯,喃喃:“这学问……真管用。”

李健又抛出新点子:“能不能用皮带传力?或者铁链?”

韩师傅试了牛皮带,滑;试了麻绳,抻。最后用三股麻绳编成辫子,浸透鱼鳔胶,晾干后硬中带韧。这“绳带”连上水轮和远处的磨盘,居然成了。虽然隔三差五得紧一紧,可毕竟能把力传到十步外。

铁链的尝试则艰难得多。

孙铁匠带着徒弟,光着膀子在炉前忙活了整整三天,打出数百个椭圆形铁环,再一个个铆接起来,做成一条五尺来长的粗重铁链。

然而,当它被满怀期待地套上齿轮尝试传动时,发出的却是“哗啦啦——哐啷哐啷”的巨大噪音,沉重而不灵活,活像拖曳囚犯的冰冷镣铐,不仅效率低下,对齿轮的磨损也异常剧烈。

李健观察后摇了摇头:“链条传动,对链环的强度、铰接的精度要求太高。我们现在的铁料和工艺还差得远。这个念头,先记下,等咱们有了更好的钢再说。”

最让所有工匠感到匪夷所思、甚至有些目眩神迷的,是李健提出的“变速箱”概念。当他在黑板上画出一个方匣子的剖视图,里面嵌套着几组不同大小的齿轮,外部则伸出一根可以拨动的杆子时,教室里一片寂静。

“有了这个东西,”李健的教鞭点在那个神奇的匣子上,“一台水轮机,就能在不同的时辰,干不同的活计。上午需要重锤锻铁,就拨到慢挡,让力量沉下去;下午需要纺纱捻线,就换到快挡,让速度提起来;傍晚需要碾磨谷物,或许还有个中速挡可用。就像驾驭马车,平路用快马,上坡换壮马,根据需要,随时调换。”

工匠们面面相觑,消化着这个近乎天方夜谭的想法。韩师傅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艰难地发出声音:“这……这匣子真能做得出来?里面的齿轮自己会跳槽换位?”

“不做,怎么知道不行?”李健的回答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重若千钧。

试验场选在了河滩边临时搭建的工棚里。

首先进行的是模型验证。木匠们选用硬木,精心制作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微型变速箱模型,用手摇动输入轴,然后拨动外部的木质拨杆——里面的小齿轮确实能在巧妙的滑槽设计下,与不同的齿轮组啮合或分离,从而实现“换挡”。

然而,问题也随之暴露:在有力矩负载的情况下换挡,模型内部会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嘣”声,甚至有两次,小巧的木齿轮承受不住切换时的冲击,崩飞了出去,在工棚的泥地上滴溜溜打转。

“力没断开,硬碰硬,肯定不行。”李健蹲在散架的模型前,手指无意识地拨弄着那些精巧的小零件,陷入了沉思。突然,他眼睛一亮,如同星火划过夜空:“得在换挡之前,先让两边的连接‘脱开’!我们需要一个‘离合器’!”

他立刻用两个扁平的木圆盘进行试验:一个木盘固定在水力输入轴的末端,另一个木盘则通过滑键安装在同一根轴上,可以沿轴向前后滑动。

一条经过鱼鳔胶处理的麻绳,以一种特殊的方式缠绕在两个木盘的边缘。

当需要传递动力时,拉紧麻绳,两个木盘被紧紧压合在一起,摩擦力使之共同旋转;当需要断开动力以换挡时,松开麻绳,两个木盘自然分离,输入的动力便不再传递到后面的齿轮组。这个装置土得掉渣,原理简单到近乎原始,但它确实有效地解决了“动力切断”这个关键问题。

一个多月后,在无数次的修改、调试、失败、再尝试之后,第一台真正意义上的实用变速箱,被安装在了河边一处经过加固的水力工坊里。

那木制的变速箱体约有米斗大小,表面还带着新刨的木茬清香,内部装着两组可以切换的齿轮副,外部伸出两根沉甸甸的硬木拨杆,一根控制离合,一根控制换挡。

水轮机在河水的推动下哗哗转动,沉重的木轴缓缓旋转。所有参与研制的工匠,以及闻讯赶来的众多好奇者,将工坊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弥漫着紧张与期待的凝滞感。

韩师傅作为主参与者,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水汽、木头和油脂气息的空气,稳定了一下微微颤抖的手,握住了离合拨杆,缓缓推入——“咔”一声轻响,动力接合。

他感受着通过拨杆传来的细微震动,然后,毅然推动了另一根换挡拨杆。

低速挡,水力锤“咚”一声闷响,砸得铁砧震颤。

高速挡,旁边试验的纺车“呜”地转成白花花一片。

围观的工匠炸了锅。“神了!真神了!”“一水分干两样活!”

虽然还得手动切换,可那“咔嚓”换挡的瞬间,像推开了一扇新门。

传动组的成功,像在死水里扔了块大石头。工匠们的脑子活络起来。

老胡设计了个“曲柄滑块”——把圆转变成来回动,想用在凿石机上。“石匠最累就是举锤,要是机器能自个儿凿……”

孙铁匠画了“凸轮顶杆”,想让锻锤按他心意轻重缓急地打铁。“打刀背要沉,打刀刃要轻,这凸轮一转,全有了!”

连周大福都掺和进来。他捏着陶泥,琢磨怎么用齿轮齿条让陶轮边转边上下,“塑大缸时,要是坯子能自己升降,省多少腰劲!”

这些想法粗粝,甚至可笑,可李健全收了。他在学堂辟了面“巧思墙”,把这些草图全贴上去,谁有好点子都能往上添。

周三的研讨会越来越热闹。木匠和铁匠吵齿轮该用木还是铁,石匠和陶匠争轴承怎么做耐磨。吵着吵着,竟吵出了新东西:

韩师傅和孙铁匠合作,做出了第一套全铁齿轮。虽然只是炒钢材,齿咬得却比木齿轮密实,传力少了三成损耗。

老胡和周大福鼓捣出陶轴承——烧陶时留好孔,晾凉了灌进油,装在石磨轴上,转一天都不热。

最让李健感到惊喜乃至震撼的,依然是少年李定国。这个平日里参与军队及教书的少年,一旦置身于齿轮、连杆、传动图的世界,整个人也会散发出一种迥异的光彩。

他那双总是低垂或望向远方的眼睛,会变得异常专注明亮,仿佛能穿透木铁的表面,直视力量流动的轨迹。他拥有一种近乎直觉的空间想象力和计算能力,复杂的齿比换算、传动链的扭矩分配,他往往心算片刻便能得出结果。

更难得的是,他能从整体系统出发,敏锐地发现结构中的薄弱或失调之处。

有次试验水力锯木机,锯片总抖。李定国只是绕着那台轰鸣的机器慢慢走了三圈,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规,一寸寸丈量着每一个部件。

最后,他停下脚步,伸手指向连接水轮与锯片主轴之间那根粗大的中间传动轴,语气平静但笃定:“问题在这儿。这根轴,靠近水轮那头,比靠近锯片这头,长了约半分。转起来不是正圆,力就传歪了,抖劲就散到了锯片上。”

一量,果然。韩师傅拍他肩膀:“好小子!你这双眼,是长了尺子,还是通了神?天生就是吃机械这碗饭的料!”

然而,李定国对此赞誉只是微微点头,他的心思似乎飘向了更远处。一次课后,他独自找到李健,说出了让李健心头为之一震的话:“李叔,我这些日子看这些齿轮传动,越看越觉得……像在用兵。”

李健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您看,”

李定国的眼神变得幽深,手指在空气中虚画,“齿轮阵型严整,齿齿相扣,就像军阵,前锋咬住,中军继进,后军压阵,环环相扣,一处松动,全线皆危。力从水轮发,如同令从帅出,经过各级齿轮传递、变换,如同军令层层下达,或分兵合击,或集中突破。那变速箱……”

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更准确的词,“就像临阵调度的帅旗。何处战事吃紧,需要重兵(大力)压上;何处需要疾进,需要奇兵(高速)突袭,帅旗一挥,力量便随之流转,指向最要紧的地方。”

李健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尚且稚嫩,但眼神已透出超越年龄的冷静与深邃的少年,心中波澜起伏。

他原以为李定国只是一个有爱好的机械苗子,却未曾想,这少年竟已不自觉地将冰冷的机械原理与活生生的战争艺术融会贯通,看到了那共通的内在逻辑——对力量的精确控制与高效运用。这是一种何等惊人的洞察力!

他开始让李定国接触更深的——差速器。那是马车转弯时,让左右轮转不同速的装置。李定国对着图纸琢磨了三天,用木头做了个模型,竟成了。

“若用在战车上……”他眼睛亮得骇人。

当各工坊都开始做传动部件时,乱子来了。

韩师傅的齿轮齿密,孙铁匠的齿疏,装不到一起。老胡的轴粗,周大福的轴孔细,硬塞就裂。

李健召集所有人,宣布要“标准化”。他定了齿轮模数、轴径系列、皮带宽度,画成图谱发下去。

工匠们炸了锅。

“我打了一辈子轴,都是三指粗,凭啥改成二指八?”

“我的齿轮齿数吉利,六六三十六,不能改!”

李健不废话。他让钱庄出新规:合标准的部件,一个兑十个工分;不合的,一个不收。

孙铁匠第一个跳脚,可当他拿着自认精良的齿轮去兑,钱庄伙计拿标准卡尺一量:“齿深差半分,不收。”

老铁匠气得胡子乱颤,回头却悄悄改了模子。

标准化的仗打了两个月。渐渐地,坊间流传起话:“用标准件,省心。上回水力锤坏了个齿轮,去库房拿个新的就装上,搁以前得等三天重做。”

新家峁的河边上,模样大变了。

水力磨坊里,一台水轮机通过变速箱,同时带着三盘石磨。麦子倒进去,白面如雪瀑涌出。管磨的老汉蹲在门口抽旱烟:“往日三头驴的活,现在一股水干了。”

下游是水力锯木场。圆锯片飞转,原木推上去,“嗤”一声就两半,断面平得像镜面。韩师傅摸着锯出的木板:“这板子,做门做窗不消刨第二遍。”

纺纱工坊还只是试验——八锭纺车转得眼花缭乱,可断头多,纱粗细不匀。管事的婆娘不急:“慢慢调,总比手拧快。”

李健站在河堤上,听着满耳的机声:咚、嗡、嗤、呜……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竟成了曲调。

苏婉儿抱着承平走过来,小安宁牵着娘衣角。两个孩子瞪大眼睛看飞转的水轮。

“他们这一代,”婉儿轻声说,“会觉着机器声就像风声雨声,天生就该有吧?”

李健没说话。他看着河滩上忙碌的工匠——孙铁匠在调校新锻锤,韩师傅在画新图,李定国蹲在水轮机边记录着什么。更远处,田野里钢锄闪烁,作坊里钢凿叮当。

齿轮咬合,皮带传动,轴承旋转。这些粗糙的木铁家伙,正笨拙而坚定地,把一股水的力量,掰开了,揉碎了,变成锤击、磨碾、锯切、纺捻……

变成粮食,变成布匹,变成房屋,变成生活。

夕阳把河水染成金红,水轮转动时带起的水珠,在空中划出细碎的虹。

李健抱起安宁,小丫头伸手去抓那些光点。

抓不住的光。

可抓不住的光,却照亮了前路。

在这片靠天吃饭、靠力搏命的土地上,第一簇不靠天、不纯靠人力的火苗,已经燃起。

它还很弱,可它在烧。

烧掉的是陈规,烧出的是新路。

水轮永不停歇般转着。

像这时代里,一颗不肯认命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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