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片刻后,董德多面上却显出些许恰到好处的为难:
“啊……原来是为此而来。
石小友修为超凡,愿意屈尊研习我文华院的炼器小道,这是我们的荣幸。只是……”
董德多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种为人师长的慎重。
“石小友也知道,术业有专攻,文华院立院根本,首重‘文华’二字。
院中各科虽有交流,但核心传承,尤其是这炼器之道,非本院核心教习及嫡传弟子,是不得轻易接触精深的。”
石琦神色不变,问道:
“那依院长之见,小可需要达到什么条件?”
董德多脸上的笑容更加热切了几分,身体微微前倾,像一个算命的老骗子看到了冤大头:
“条件嘛……倒也不难为你。
石小友诗词一道颇有建树,若能为我们分担一些院中事务,不仅能让你更快融入我院,也更符合院中传承的规矩。”
顿了顿,董德多观察着石琦的反应。
“比如……我院进士科诗词方面正缺一位能真正引导学子领略意境、直指人心的良师!
石小友才学高远,胸中自有丘壑,若肯屈就,担任我院的诗词教习……
那便是我院的自己人,如同那金诗棋教授一般,虽是我院一脉相承培养出来的,可现在贵为翰林院祭酒,不也在院里挂了个明经科教授的职务嘛!
你成了我院的教习自然也就有了接触炼器传承的资格,此乃两全其美之策啊!”
他说得情真意切,仿佛完全是在为石琦和书院考虑。
“诗词……教习?”
石琦一愣,这咋还给我安排个老师的活儿?
这要求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他来是为炼器,并非吟诗作赋。
一旁的董少少闻言,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亮光,她看向父亲,又迅速瞥了石琦一眼,贝齿轻咬下唇。
是不是这样,她就可以时常见到他了?这个念头让她的心跳悄悄加速了几分。
董德多见石琦沉吟,心中暗道有戏,立刻趁热打铁,语气中带着几分长者对后辈的关怀和暗示:
“正是正是!石小友,我院的诗词教化,这可是打根基、养心性的根本。而且…”
董德多呵呵一笑,话语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目光也若有似无地扫过自己女儿。
“你年纪轻轻便满腹经纶,正是风华正茂之时。
在这文华院内传道授业,多些烟火气,多些人情味,也顺带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嘛,我看这里的环境就很合适。”
这番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
董少少的脸颊瞬间飞红,如同天边的晚霞,羞得几乎抬不起头,只能紧紧握着微凉的茶壶把手,手指关节微微发白。
石琦就算再脑残,董德多的弦外之音他也听明白了。
他对董少少这位恬静美丽的院长千金,确实颇有好感,但说实话,还谈不上想到终身大事的层面。
一是对董少少确实感觉不错,但毕竟没接触过情情爱爱之事,也没敢往深了想。
二是他的目标始终清晰,就是炼器之法,这个事儿还是要摆在前面的。
“院长说笑了。”
石琦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波澜,他避开了董德多暗示性的目光和董少少的羞涩,将话题巧妙地引回原处。
“诗词歌赋,遣兴怡情尚可,您让我作诗还行,教别人作诗小可恐怕力有未逮,不敢误人子弟。
至于‘终身大事’,更是言之过早。
石某所求,唯有炼器之术,绝不敢觊觎核心秘术,仅求窥其门径,解心中所惑而已。”
石琦微微欠身,言辞恳切但坚持,态度十分明确,他只对炼器有兴趣,搞对象嘛,暂时还没想过。
董德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眼中的热情褪去些许,换上了属于文华院掌舵人的深沉。
他明白,这位年轻的陆地神仙,心思单纯,还不懂这些情情爱爱的事儿!
还是得再添把火,把他留住了,机会多了孩子不就有了!女追男隔层纱嘛。
他看着石琦,缓缓抚摸着胡须,良久才重新开口,这次的声音带着一丝郑重和审视:
“诗词教习也不一定要教别人怎么作诗嘛!
十天半个月的,你随便写一首,让这帮学子鉴赏一番,参悟一下其中韵律和含义就行了,对你来说应该不难。”
这时,董少少默默上前,为石琦已经见底的茶杯重新斟上清澈碧绿的茶汤,茶水注入杯中的声音清晰可闻。
“但凭院长安排。”
石琦向董德多拱手致谢,随后才转向董少少,轻轻颔首。
“有劳董小姐。”
董少少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只觉那目光平静如水,无波无澜。
二人之间本来能相处的随意些,被她父亲一搅和,搞的现在变得倒有些局促了。
低声回道:“……客气了。”
茶水氤氲的热气在三人之间袅袅升起,湖面的微风带来阵阵凉意。
董德多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若有所思。
而董少少则静静地站在一旁,温热的茶壶熨贴着手心,心思乱糟糟的。
窗外柳枝轻摇,楼内暂时陷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
水光潋滟,映照在石琦的茶杯里,也映照着董少少眼底那一点不易察觉的、复杂的水光。
从今天开始,石琦再一次变成了打工人,这一次的东家变成了文华院,工种竟然变成了诗词教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