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琦的神识在一心院地下蔓延。
最终在一片阴冷的地底空间停下,地牢的轮廓在神识中清晰浮现。
那是一处由玄铁浇筑的囚牢,石壁上泛着森然寒气。
每一间牢房都镶嵌着一副刻画了压制修为的符文锁链。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与铁锈味混合的恶臭。
三十多号囚徒被囚牢一间间排开,每人体内都穿入了粗如儿臂的符文锁链。
锁链一端钉死在石壁上,另一端则直接洞穿琵琶骨,将人死死固定在牢房中央。
他们低垂着头,长发如枯草般覆住脸庞,破烂的衣袍下露出青紫的伤痕,有的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显然是一直承受着酷刑。
石琦的神识扫过每一张脸,实在是无法确定哪个人是狄璟。
琵琶骨被钉穿后,武者的修为会被彻底封住。
石琦本来就没见过狄璟,再加上污垢与血渍掩盖了原本的面容,即便狄璟曾是寒国非官方的武林泰斗,此刻也与其他囚徒别无二致。
无奈之下,石琦只得将神识转向一心院深处。
神识穿过层层院落,最终在一座道场前停下。
道场地面铺着一块块楠木材质的地板,木质被打磨得光滑如玉,阳光透过头顶的天窗洒下,在地面映出斑驳的光影。
几十个身着灰色劲装的弟子正光着脚丫站在木头上,跟着前方的中年男子练拳。
他们动作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出拳时手臂直挺挺地伸出,踢腿时膝盖都未曾完全弯曲。
一套拳打下来,不仅毫无章法,甚至有人因重心不稳差点摔倒,看得石琦直砸吧嘴。
仅靠神火的外力和皇室的支持挤进七大派的一心院,看着果然没啥底蕴。
再看那领拳的中年男子,身着一身雪白的短打劲装,衣料质地精良,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腰间系着一条黑色锦带,锦带上用银线绣着一团小小的火焰,火焰纹路精致,却透着一股刻意炫耀的俗气。
他的领口开得极大,露出胸口大片的皮肤,皮肤上纹着一头张牙舞爪的豹子,豹子的眼睛用红漆点染,显得凶戾又浮夸。
劲装的后背用浓黑的墨汁写着“一心”两个大字,字体张扬,却因墨色不均显得有些潦草。
男子身形挺拔,肩宽腰窄,本是一副好皮囊,可脸上却布满了红肿的痘痘,有的还冒着白尖,硬生生让这张该显成熟的脸庞多了几分猥琐。
男子的真元波动十分古怪,表面上看虚浮不定,仿佛随时会溃散,可深处却藏着一股异样的沉稳与雄厚。
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气场。
此人便是寒国武林第一人,一心院掌门,九阶巅峰武者李元哲。
石琦随即又想起关于一心院的历史,这一心院的历代掌门,实则都是都天神火的继承者。
都天神火的源头,正是寒国皇宫正中心的都天神树。
石琦刚进入宗世城时,便已见过那棵矗立在皇城中央的奇树。
树干呈淡紫色,质地如上好的宝石般剔透,阳光照在上面时,会折射出七彩的光晕。
树高足有三十丈,树干粗壮得需十余人合抱,最奇特的是树干正中是空心的。
树身上布满了先天形成的法阵纹路,那些纹路发出淡淡的紫光,如同活物般流转。
这都天神火有个奇特的特性,若神火无主,或是有人催动树身上的法阵,神火本源便会自动回归树心之中。
作为先天神火,都天神火的色泽与神树一致,皆是纯净的紫色,其本质便是攻伐之力。
火焰所过之处,无论是金石还是灵力,都能焚烧殆尽。
在天下十大神火中,都天神火以攻击力最强闻名,其力量蓬勃浩瀚,仿佛无穷无尽,一旦爆发,足以毁天灭地。
更令人惊叹的是都天神火对继承者的影响。
无论继承者此前修为如何,只要能得到神火认可,在接受神火的那一刻,修为便会直接跃升至九阶巅峰,一步登天。
而当历代一心院掌门离世后,都天神火又会自动脱离宿主,重新回归都天神树的树心,等待下一位继承者。
不过,这继承者的选择并非由一心院决定,而是由寒国皇室掌控。
每当神火回归树心,皇室便会挑选符合条件的人,让其接受神火的考验,一旦通过考验,便能成为新的一心院掌门。
但在继位之时,新掌门必须进行天道起誓,宣誓永远效忠寒国当朝皇室。
这誓言并非形式,而是与天道法则和都天神树的法阵相连。
若日后继承者有二心,不受皇室控制,皇室成员只需催动树身法阵,便能强行收回神火,继承者也会受到天道法则的制裁。
看清李元哲的模样时,石琦突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懊恼地低呼一声:
“我是不是脑子有病?”
他怎么忘了,当年在楚国青阳剑府,自己曾与李元哲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一个九阶巅峰武者,记忆力远超常人,怎么可能忘记自己的气息?
自己先前特意折腾一番,本以为能隐藏身份,可只要一靠近李元哲,必然会被认出来,这番伪装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罢了,伪装都已经做了,总不能半途而废。”石琦摇了摇头,不再纠结,决定走一步看一步。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缓步朝着一心院的正门走去。
刚踏入院门,一群身着灰色劲装的弟子便围了上来,他们一个个仰着头,眼神中带着几分倨傲,仿佛天生高人一等。
石琦心中暗自觉得好笑,在中州你会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无论在中州的哪个地方,只要看到一心院的弟子,总能一眼认出来,甚至比青阳剑府的弟子还好辨认。
一心院的人有着极为明显的特征,他们走路时双腿微微外撇,嘴角总是向上撇着,连脑袋都习惯性地向一侧倾斜,仿佛谁都入不了他们的眼。
更有意思的是,他们见人后的第一句话,永远是“喂!喂!喂!”的三连叫,语气中满是不耐烦。
“喂!喂!喂!小子!脸上包了块破布,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一个身材瘦得像麻杆的青年率先开口,他撇着嘴,手指着石琦,语气嚣张。
“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一心院!我草,孙贼!你的驴拉屎了!”
石琦顺着青年的手指看去,只见丑丑正低着头,在院门口的石板路上留下了一堆粪球。
强忍着笑意看向那青年,对方身材单薄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脸颊凹陷,眼窝深陷,却偏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显得格外滑稽。
石琦甚至有些担心,若是风在大一些,这青年的腿会不会被吹断。
压下心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石琦神色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颗惊雷在每一个弟子耳中炸响:
“跟你们掌门说一声,文华院石琦,特来拜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