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石琦被这些费脑子的问题绕得头晕目眩，几乎要陷入自我怀疑之时，幽冥鬼火似乎感受到了他的迷茫与不解。
意念再次传来，如同黑暗中的一盏明灯，照亮了他混沌的思绪：
“吾所理解的意识，无非是无数经历的积累罢了。”
“无数经历的积累？”
石琦喃喃重复着这段讯息，他想起自己从小到大的经历，从一个偏远村庄的少年，到闯荡中州大陆的修士。
经历过生死离别，感受过喜怒哀乐，这些经历塑造了如今的自己，也让他的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
可石琦还是不甘心：
“可幽冥大陆上的‘人类’，他们拥有真实的喜怒哀乐呀？他们会为了亲人离世而悲伤，会为了朋友相聚而喜悦，这些难道也只是经历的积累么？”
“难道喜怒哀乐，不是生命体遇到外力刺激后，产生的本能反应么？”
幽冥的意念带着一丝反问，却又蕴含着深刻的道理。
“疼痛会让人恐惧，温暖会让人愉悦，孤独会让人悲伤，这些都是生命体为了适应环境而产生的本能，久而久之，便成了所谓的情绪。
当这些情绪积累到一定程度，再加上无数次的生存经验，便形成了你口中的‘意识’。”
石琦沉默着，目光掠过虚空中漂浮的万千光点。
那些微光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每一缕，都承载着幽冥大陆生灵的过往。
或许是圣光神国祈祷的祭司、或者是尼阁罗国捶胸顿足的妇女、又或许是拉帕哈国耍着弯刀的战士。
它们曾拥有喜怒哀乐，曾在幽冥大陆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可如今，却只是等待轮回的“星火”，剥离了储存的记忆，回归这方黑暗的本源。
而那些带着“上辈子”记忆的“星火”，估计是在某些环节，需要这颗“星火”再活几辈子，从而完成修补“意识”信息的完整性。
石琦忽然明白，幽冥鬼火所谓的“演化生灵”，不过是一场漫长而宏大的模仿。
那些三色人种的悲欢离合，看似真实，实则是“星火”在无数次轮回中，对生命本能的复刻。
它们没有真正的“灵魂”，没有超越本能的自我认知，更没有如他与董少少这般，能跨越生死的羁绊。
这幽冥之域，像一座精密却冰冷的牢笼，困住了万千虚假的生命印记，也困住了幽冥鬼火自己。
它从这些轮回中“诞生意识”，却始终无法触及真正的生命本质。
“原来如此……”
石琦心中关于在此地复活董少少的希望，如寒风熄灭的烛火，彻底消散。
没有再多问，也没有再争辩，幽冥鬼火已经将一切说透，继续纠缠不过是白费力气。
不想破坏这方虚假却自洽的世界，更不想再沉溺于这颠覆认知的迷局中。
石琦最后看了一眼光点形成的银河，转身向着万千“星火”离去的方向飞掠。
黑暗中没有风，却像有无数细微的意念在目送他，那是幽冥鬼火的注视，带着亘古的平静，也藏着一丝不知真实还是虚幻的怅然。
石琦的魂光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微弱的轨迹，如同流星穿过夜幕，很快便消失在这片幽冥域的深处。
再次睁眼时，刺目的光线让石琦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馨香，像是混合了鲜花与蜂蜜的温暖味道。
石琦缓缓转动脖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铺着厚绒的黄金大床，柔软的触感从脊背传来，驱散了灵魂深处残留的寒意。
抬头望去，神殿的穹顶绘制着五彩斑斓的星图，宝石镶嵌的星辰在微光中闪烁，宛如将整片星空都搬进了殿内。
这里不是幽冥域，不是圣德堡城，华丽的让石琦有些陌生。
“我……回来了？”
石琦喃喃自语，声音有些沙哑。
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身体沉重得有些陌生，仿佛这具躯体不是自己的。
脑海中纷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老白头的离开、董少少的香消玉殒、极西之地的部落、寒国的岁月，弥生城的战斗、幽冥域的黑暗、幽冥鬼火的“意识”，还有……伊森的十六年。
那十六年的记忆太过清晰，清晰到仿佛他真的在幽冥大陆上活了一遭。
那些画面、那些情绪，真实得让他恍惚，到底是他进入了伊森的轮回，还是伊森的记忆融入了他的意识？
石琦抬手抚摸自己的脸颊，指尖传来的触感陌生而又熟悉。
两种记忆在他脑海中交织，让他一时间分不清自己是谁，是中州大陆的石琦，还是圣光神国的边城青年伊森。
“难道……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石琦轻声自问，可胸口传来的沉闷感却提醒着他，那一切好像不是梦。
还有那些关于意识与生命的思考，都深深烙印在他的灵魂里，挥之不去。
就在石琦陷入迷茫，对着穹顶发呆时，一个清脆的少女惊呼声在他耳边响起：
“高德俄威肯斯！高德俄威肯斯！”
石琦猛地回过神，侧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身着白色纱裙，金发碧眼的少女正站在床边，她的头发如同阳光编织的金丝，垂落在肩头，碧绿色的眼眸里满是惊喜与激动。
少女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把长刀，刀身透出一缕淡红色的微光，那是董少少的魂光！
“少少！”
石琦挣扎着想要坐起身，却仿佛刚刚找回身体的控制权一般，整个人都顿了一下。
少女见状，连忙将长刀放在床边的矮柜上，转身向着殿外快步跑去，一边跑一边继续呼喊。
喊声刚落下没多久，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急促的喘息声传来。
石琦抬眼望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身影如同皮球般“飞”了进来，身上的黑色锦袍皱巴巴的，领口敞开着，头发也有些凌乱。
“师父！师父！你终于醒啦！你吓死我了！”
那身影扑到床边，一把抓住石琦的手，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豆大的泪珠顺着圆乎乎的脸颊滚落，砸在石琦的手背上。
石琦看着眼前这张又熟悉又陌生的脸，愣住了。
这是狄小昊？可……怎么会是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