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一声轻响。
阶梯教室厚重的后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了。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无形的指令,瞬间切断了教室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思维。
三百多人的阶梯教室,在这一刻,陷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彻底的,死寂。
一道冰冷而强大的气场,如无形的潮水,从门口涌入。
它不像疾风骤雨,更像深海的寒流,无声无息,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强,瞬间挤走了教室里原有的空气。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转头,望向门口。
一个身影,逆着走廊的光,缓缓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女人。
她身上穿着一套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线条凌厉,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
乌黑的长发被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
她怀里,抱着一台纤薄的笔记本电脑,像是抱着一份再普通不过的文件。
她的出现,让整个教室的色调,都仿佛暗淡了下去。
不是因为她穿了黑色。
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所有光芒的中心。
紧接着,她的身后,鱼贯而入一队人。
五男两女。
每一个人,都穿着同样色系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们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带着一种属于精英阶层的,冷酷而专业的疏离感。
他们进来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教室后方靠墙的位置,一字排开,静静地站定。
像一排沉默的,等待指令的雕塑。
教室里的空气,彻底凝固了。
那些刚刚还站起来拍照的学生,此刻僵在原地,举着手机,却忘了按下快门。
那些交头接耳的议论,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咙。
就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这是谁?
学校的领导?
不像,没有任何一个校领导有这种气场。
教育部门的官员?
更不像,她身上那股生杀予夺的威严,绝非体制内所能养成。
所有人的大脑,都在飞速运转,试图为眼前这无法理解的一幕,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讲台上的林德华教授,也愣住了。他扶着讲台,茫然地看着门口,花白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
第一排的温如玉,也下意识地回过头。
当她看清来人的脸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是她。
那个在图书馆里,用几句话就让她溃不成军的女人。
那个在云顶天宫门口,开着劳斯莱斯,将公玉谨年接走的女人。
她怎么会来这里?
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中,那个女人动了。
她迈开脚步,高跟鞋踩在光洁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清脆声响。
声音不响,却无比清晰。
每一下,都精准地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她目不斜视,径直朝着讲台的方向走来。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那是一种俯瞰众生的淡漠。
没有任何人的脸,值得她在上面停留超过零点一秒。
挡在她前进路线上的学生,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下意识地,仓皇地,为她让开了一条路。
那条路,笔直地,通向讲台。
通向讲台下,那个孤零零站着的身影。
公玉谨年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慕容曦芸,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宠溺。
他就知道。
他那个笨蛋老婆,终究还是坐不住了。
欧洲的会议刚开完,就直接杀过来了吗?连时差都不倒一下?
他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
来都来了。
自己的老婆,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慕容曦芸走到了讲台旁。
她没有看任何人,仿佛这间教室里,除了她怀里的电脑和那个男人,再无他物。
她将手中的笔记本电脑,轻轻放在了讲台上。
“啪。”
一声轻响,在寂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不是一个随意的动作。
那更像是一个宣告。
宣告她的到来,宣告她接管了这里的一切。
做完这个动作,她终于抬起头,那双冷灰色的眼瞳,第一次有了焦点。
她的目光,落在了讲台上,那个脸色惨白,身体微微发抖的林德华教授身上。
只一眼。
林德华教授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认出来了。
他当然认得出来!
这张脸,在过去几年里,无数次地出现在《福布斯》、《财富》的封面上!
慕容集团的唯一掌权者!
那个在华尔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被誉为“资本女皇”的,慕容曦芸!
“慕……慕容……董……”
林德华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一句“董事长”,却发现自己的声带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根本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后背,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浸湿了他那件洗得发白的衬衫。
他终于明白,罗伯特·安德森为什么会来了。
他也终于明白,公玉谨年那句“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恐惧。
一种源自生命层次被碾压的,最原始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感觉自己不是站在讲台上。
而是站在一个火山口的边缘。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他,和他的学术生涯,一起,万劫不复。
慕容曦芸的目光,在林德华身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缓缓下移。
落在了第一排,那个脸色已经没有一丝血色的温如玉身上。
温如玉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如果说,之前公玉谨年在黑板上的那番惊天动地的阐述,是将她的骄傲和自信,砸得粉碎。
那么此刻,慕容曦芸的出现,就是开了一辆推土机,将那些粉碎的残渣,都碾进了地底,连一丝痕迹,都不再留下。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想不通。
她完全想不通。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站在世界之巅的女人,会为了公玉谨年,亲自出现在一所大学的,一堂普通的专业课上?
这不合理!
这完全不符合逻辑!
她所有的算计,她所有的谋划,她那套“学术围剿”的阳谋,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天大的,可悲的笑话。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在沙滩上,用沙子堆砌城堡的孩子。
她为自己城堡的精巧而沾沾自喜。
结果,一片海啸,直接淹了过来。
连带着她和她的沙堡,一起吞没。
教室里的学生们,也终于从各种渠道,反应了过来。
“卧槽……是慕容曦云!真的是她!”
“我的妈呀!我手机财经app上周的封面人物就是她!全球三十岁以下最具影响力人物第一名!”
“她……她怎么会来我们学校?来我们这堂课?”
“你傻啊!你还没看明白吗?她是为谁来的!”
唰!
所有人的视线,再一次,也是最震撼的一次,聚焦到了公玉谨年的身上。
这一次,那视线里,再也没有了同情,没有了幸灾乐祸。
只剩下,无尽的惊骇,和仰望。
原来……
所谓的“被富婆包养”,是这个意思吗?
如果那个“富婆”,是慕容曦芸的话……
妈的!
别说包养了!倒贴都行啊!
在所有人的注视中,公玉谨年动了。
他迈步,走到了慕容曦芸的身旁。
就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
奇迹发生了。
那个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场的冰山女皇,脸上的所有冷冽和威严,在看到公玉谨年的那一刻,瞬间融化了。
像冰雪消融,春回大地。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温柔到极致的弧度。
她那双冷灰色的眼瞳里,坚冰化开,漾起一汪只为他一人存在的,温柔的春水。
她什么也没说。
只是伸出手,在全场三百多双眼睛的注视下,轻轻地,握住了公玉谨年的手。
然后,十指紧扣。
那是一个再自然不过的动作。
就像他们已经做过千百遍一样。
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任何宣告,都更具冲击力。
整个阶梯教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看着眼前这堪称魔幻的一幕。
那个杀伐果断的资本女皇。
那个一句话就能让一家上市公司破产的商业巨擘。
此刻,在他们的同学,公玉谨年的身边,乖巧得,像一个刚刚坠入爱河的,普通女孩。
这种极致的反差,带来的是极致的冲击。
温如玉看着他们紧握的双手,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痛。
痛到无法呼吸。
她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输得彻彻底底。
她甚至,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讲台上的林德华教授,看着这一幕,双腿一软,几乎要站立不稳,他连忙用手撑住讲台,才没有当众瘫倒下去。
教室后方。
那群黑衣人依旧如雕塑般站着,纹丝不动。
但为首的赵助理,看着前方那对璧人,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镜片下的目光,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磕到了的欣慰。
老板,还是您会玩。
这种公开场合的极致偏爱,才是对那些宵小之辈,最狠的降维打击。
慕容曦芸握着公玉谨年的手,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心中的那一点因为他“被欺负”而燃起的怒火,瞬间平息了大半。
她转过身。
再一次,面向台下的所有人,面向那个摇摇欲坠的老教授。
脸上的温柔,瞬间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那抹熟悉的,冰冷而疏离的弧度。
她的声音,通过讲台上的麦克风,清晰地,传遍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林德华教授,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