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周文谦的呼吸，骤然一滞。
风声在天台呼啸，卷起公玉谨年的衣角。
他握着手机，能清晰地听到听筒里，那位系主任瞬间变得粗重、紊乱的喘息。
“我……我不缺钱。”
这五个字，像五记重锤，砸在周文谦的心上。
他刚才还在盘算，如何利用系里的资源，空手套白狼，将这个前景无限的基金项目，变成自己履历上光辉的一笔。
他甚至想好了，要以“帮助学生创业”的名义，向学校申请一笔启动资金，自己来当这个项目的总负责人。
可公玉谨年一句话，就堵死了他所有的盘算。
不缺钱？
一个靠奖学金生活的孤儿，说自己不缺钱？
周文谦的第一反应是荒谬，是少年人的意气用事。
“谨年同学，你可能对基金的运作……”他下意识地想摆出老师的架子，进行一番“教诲”。
然而，公玉谨年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
“关于基金的具体方案，我会整理好再跟您汇报。先这样。”
“嘟…嘟…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周文谦举着手机，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脸上那副儒雅的笑容，僵硬得像一副面具。
一股被冒犯的怒火，从心底升起。
他一个系主任，主动示好，竟然被一个学生如此不留情面地挂了电话？
反了天了！
周文谦的脸色阴沉下来，正准备把手机摔在桌上。
就在这时。
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撞开，一个年轻的辅导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周……周主任！出大事了！”
周文谦眉头一皱，正要发火。
“什么事这么慌张！天塌下来了？”
“比…比天塌下来还夸张！”年轻辅导员指着自己的手机，声音都在发颤，“您快看学校官网！就刚刚！一分钟前！”
周文谦狐疑地拿起桌上的平板，点开了江城大学的官方主页。
下一秒。
一条加粗、标红的置顶公告，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瞳孔上。
【江城大学关于与慕容集团达成战略合作暨成立“江城大学社会责任研究中心”的公告】
慕容集团？！
周文谦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手指颤抖着，点开了那则公告。
白纸黑字，官方红章，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为响应新时代对企业社会责任的号召，推动产学研深度融合，经友好协商，我校与慕容集团正式达成战略合作。慕容集团将首期注资一亿人民币，与我校共建‘江城大学社会责任研究中心’……”
一……一亿？！
周文谦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继续往下看。
“……该研究中心旨在探索资本向善的创新模式，其首个研究项目，将聚焦于我校周边社区小微商业生态的扶持与转型……”
这……这不就是公玉谨年报告里的那个“社区影响力投资基金”吗？！
周文谦的呼吸，彻底停滞。
他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目光死死地移动到公告的下一段。
“经研究中心筹备委员会与慕容集团共同推荐，兹聘请我校金融系二年级学生公玉谨年同学，担任该中心‘特聘研究员’，全面负责首个社区项目的落地执行……”
轰！
周文谦的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他眼前一黑，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
特聘研究员……
公玉谨年……
而最让他感到彻骨冰寒的，是公告的最后一句，那句看似轻描淡写，实则重如泰山的补充说明。
“……此次合作的达成，源于慕容集团高层对我校公玉谨年同学所作《资本的“原罪”与顶层设计下的“社会责任”》报告的高度认可。该报告所提出的cSRI模型，为本次合作提供了核心理论支撑。”
周文谦瘫在椅子上，手里那价值不菲的平板，“啪”地一声掉在地上，屏幕瞬间碎裂。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
耳边只剩下自己狂乱的心跳，和公玉谨年那句平淡的话语在反复回响。
“我不缺钱。”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他不是在吹牛。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自己完全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的事实。
……
这则公告，就像一枚被投进太平洋的核弹。
它的引爆，悄无声息。
但掀起的滔天巨浪，在短短几分钟内，席卷了江城大学的每一个角落。
最先沦陷的，是校内网论坛。
刚刚还在为公玉谨年“封神”而狂欢的学生们，在看到官网公告的那一刻，集体失声了。
整个论坛，出现了长达三分钟的诡异空白。
没有任何新帖子。
没有任何回复。
仿佛所有人都被拔掉了网线。
三分钟后。
火山，喷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疯了！谁来打我一巴掌！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慕容集团！真的是那个慕容集团！注资一个亿！就因为公玉谨年的一份报告？！】
【特聘研究员！我他妈还在纠结四级能不能过，人家已经成研究员了！还是慕容集团钦点的！】
【破案了！彻底破案了！他老婆根本不是什么富婆！他老婆就是慕容集团本身啊！】
【我之前还投票说他是小白脸……我现在只想穿越回去，把自己的手给剁了！我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评价神？】
【我现在相信了，人和人的差距，比人和狗都大。不，是我不配当狗。】
【廖雯茹呢？快@廖雯茹出来看神迹！她不是说要给谨神介绍华金资本的实习吗？哈哈哈哈，我现在感觉这就像村长媳妇要给玉皇大帝介绍村头厕所看大门的工作一样可笑！】
整个校园，彻底沸腾。
图书馆里，自习的学生们再也看不进书，交头接耳，脸上全是震撼。
教学楼的走廊上，刚下课的教授们聚在一起，看着手机上的公告，表情凝重得像是在参加学术会议。
食堂里，打饭的阿姨都在议论：“听说了吗？咱们学校出了个财神爷！”
公玉谨年这个名字，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近乎神话的意义。
他不再是那个有争议的学霸，也不是那个被八卦的小白脸。
他成了一个符号。
一个能以学生之身，撬动世界顶级财阀的，活着的传奇。
……
金融学院，教师办公室。
廖雯茹刚刚挂断了那个私家侦探的电话。
“废物！全都是废物！查个人都查不到！”
她气得浑身发抖，将手机狠狠砸在桌上。
私家侦探告诉她，公玉谨年，这个名字，和他那个所谓的“老婆”的信息，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墙保护着，根本无从查起。
任何试图深入的调查，都会触发最高级别的警报。
“我不信！”廖雯茹双目赤红，“他一定有破绽！他……”
她的话，被门口传来的尖叫声打断了。
一个和她关系不错的女老师，举着手机冲了进来，满脸的不可思议。
“雯茹！快看！快看学校官网！”
廖雯茹不耐烦地皱起眉：“又怎么了？不就是公玉谨年那点破事吗？”
“不是破事！”女老师把手机怼到她面前，“是天大的事！慕容集团！慕容集团下场了！”
廖雯茹的目光，落在了那屏幕上。
当“慕容集团”、“一亿注资”、“公玉谨年”、“特聘研究员”这些词汇，排列组合，像一列失控的火车，狠狠撞进她的视网膜时。
她的世界，崩塌了。
她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那份精心维持的知性、优雅、高傲，像被砸碎的瓷器，四分五裂。
她引以为傲的学历。
她赖以生存的人脉。
她那个能帮她发表论文的导师，那个能给她介绍实习的商人男友……
她所有的一切，她曾经用来俯视公玉谨年、定义公玉谨年、试图操控公玉谨年的一切。
在这则冰冷的，官方的，带着绝对力量的公告面前。
都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不……不可能……”
她喃喃自语，伸手去抢那个手机，仿佛想把它捏碎。
“这是假的……是他伪造的……他怎么可能……”
女老师被她的样子吓到了，躲闪着后退一步。
“雯茹，你冷静点，这是官网发的，还有红头文件……”
“我不信！”
廖雯茹尖叫一声，猛地挥手，将自己桌上所有的文件、书籍、咖啡杯，全部扫落在地。
噼里啪啦！
一片狼藉。
她像一头发疯的困兽，在自己小小的办公室里，撞得头破血流。
原来，她才是那个小丑。
从始至终，都是。
她以为自己在第五层，在俯视众生。
可人家，在第五十层，甚至……在平流层。
人家看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脚下那片，被称作“凡间”的土地。
“噗通”一声。
廖雯茹浑身的力气被抽干，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地看着一片狼藉的地面。
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她的职业生涯，她的骄傲，她的未来。
都在这则公告发布的瞬间，被判了死刑。
……
天台上。
风依旧很大。
公玉谨年平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条已经刷爆了的官网公告。
赵琳的第二条信息，适时地跳了出来。
【公玉先生，夫人说，这个‘特聘研究员’只是个名头，不会占用您太多时间。主要是为了让您名正言顺地使用这笔资金。】
【另外，周文谦主任的履历和心理评估报告已经发到您的邮箱。夫人建议，此人可用，但不可信。】
公玉谨年关掉信息。
他当然知道慕容曦芸这么做的用意。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宠溺”。
这是一次“加冕”。
她用最直接、最霸道、最不容置疑的方式，为他打造了一顶皇冠，然后亲手戴在了他的头上。
她向全世界宣告：
这个男人，是我罩的。
你们所有人，仰望的，嫉妒的，恐惧的，都只是他脚下的尘埃。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还是那个号码。
系主任，周文谦。
公玉谨年划开接听，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然后，一个带着明显颤抖和极度谦卑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了过来。
“公玉……先生。”
不再是“谨年同学”。
而是“公玉先生”。
“您……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我想当面向您，汇报一下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