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中环，长江中心高层。
凌晨三点，整座城市还在沉睡，高盛亚太区总部的核心会议室里却灯火通明，冷气开得极低，冻得人骨头缝里发酸。
卓经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维多利亚港漆黑的海面。
玻璃倒映出他那张阴沉得快要滴水的脸，还有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几个小时前，那堆被撕碎的千万支票像耳光一样抽在他脸上，那个年轻人的嘲讽还在耳边嗡嗡作响。
“哪怕是一条狗，喂它一千万也知道摇尾巴。”卓经纶对着玻璃低语，声音沙哑，“给脸不要脸。”
他猛地转身，手里的一叠资料狠狠摔在花梨木会议桌上。
“啪！”
一声巨响，把围坐在桌边的十二个顶级分析师吓得一激灵。
这帮人平时都是华尔街的精英，走路带风，眼高于顶，此刻却一个个缩着脖子，像犯了错的小学生。
“都醒醒。”卓经纶解开领带，随手扔在椅背上，指着投影幕布上那张公玉谨年的证件照，手指用力得指节泛白，
“给我盯死这个人。我要他在江城混不下去，我要他背后的人付出代价。不管用什么手段，我要看到他跪着来求我。”
这不是商业决策，这是私刑。
首席分析师大卫推了推厚底眼镜，看着屏幕上那个样貌英俊的大学生，小心翼翼地开口：
“boss，这只是个学生……虽然他和慕容总裁有关系，但直接针对个人，是不是有点杀鸡用牛刀？”
“学生？”卓经纶冷笑，甚至笑出了声，
“他要是普通学生，我现在就该在江城的酒店里睡觉，而不是在这里陪你们熬夜！”
“别废话，给我查慕容集团的资产负债表，找漏洞，找裂缝！我要做空慕容曦芸！”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
做空慕容集团？
大卫和几个资深分析师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老板疯了”这几个字。
那是慕容集团。全球现金流最恐怖的巨兽，涉及能源、地产、科技、医疗的庞然大物。想做空它？这跟拿着牙签去捅恐龙有什么区别？
但在卓经纶吃人的目光下，没人敢说个“不”字。键盘敲击声瞬间响成一片，像密集的雨点。
半小时后。
大卫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把一份厚厚的报告推到卓经纶面前，语气绝望：
“boss，没法搞。慕容集团的财务报表比瑞士银行的金库还结实。他们的核心业务全是正向现金流，债务率低得离谱。”
“特别是最近那个‘云端医疗’项目，简直就是印钞机。我们找不到切入点，硬冲的话，我们的资金链会先断。”
卓经纶翻着报告，越看脸色越黑。
完美。
太完美了。
慕容曦芸那个女人，把她的商业帝国打造得像个铁桶，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废物！”卓经纶把报告甩在地上，纸张飞得到处都是。
就在这时，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温如玉。
卓经纶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起电话时，声音已经恢复了那种长辈特有的温和：“如玉？这么晚了还没睡？”
听筒里传来温如玉带着鼻音的声音，软糯，怯生生的，像是刚哭过：
“叔叔……我睡不着。我听说你回香江了？是不是……是不是因为谨年的事情让你生气了？”
“没有的事。”卓经纶松了松领口，眼神却依旧阴鸷，“处理点公事。”
“都怪我。”温如玉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自责，
“我不该跟你提谨年的。其实……其实他也挺可怜的。我听说，他在慕容家过得并不好，压力很大。”
卓经纶冷哼一声：“拿着一千万都不肯走的硬骨头，有什么可怜的？”
“不是的叔叔。”温如玉急切地解释，语速却控制得恰到好处，像是在说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听学校里的学长说，曦芸学姐最近为了讨好谨年，好像有点……失去理智了。”
卓经纶眉毛一挑：“怎么说？”
“就是……前几天，慕容集团突然高价收购了一家叫‘蔚蓝动力’的新能源公司。”温如玉的声音压低了，带着一种为了你好才说的担忧，
“那家公司在业内名声不太好，技术专利好像还在打官司，原来的管理层也跟慕容派去的人闹得很僵。”
“听说……听说这笔收购完全没有经过董事会严格审核，纯粹是因为谨年随口提了一句喜欢新能源车。”
“如玉真的很担心。”她叹了口气，语气无辜得像朵风雨中的小白花，
“现在谨年被绑在曦芸学姐身边，万一这家公司暴雷，董事会怪罪下来，谨年肯定会被推出来背黑锅的。叔叔，你能不能……帮帮谨年，别让他陷得太深？”
卓经纶握着手机的手猛地收紧。
蔚蓝动力。
技术争议。
高溢价收购。
管理层内斗。
这哪里是求救？这分明是把一把上了膛的枪递到了他手里！
“如玉，你这些消息听谁说的？”卓经纶眯起眼睛，职业本能让他多问了一句。
“就是……就是听几个在投行实习的学长闲聊提起的。”温如玉的声音有些慌乱，
“叔叔，你别去查好不好？我怕给谨年惹麻烦。我只是……只是不想看他最后变得一无所有。”
“放心，叔叔有分寸。”
卓经纶挂断电话。
他盯着漆黑的手机屏幕，那双精明的眼睛里闪烁着捕猎者看到血腥味时的光芒。
他并没有完全相信温如玉。
在金融圈混到这个位置，他连亲爹都不信，更别说这个看似单纯的侄女。
“大卫！”卓经纶猛地转身，声音里透着一股亢奋，“马上给我查一家叫‘蔚蓝动力’的公司！查它的底裤！还有——”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变得幽深：
“顺便查一下温如玉最近的通话记录和资金往来。我要知道她有没有被人当枪使。”
大卫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立刻执行。
二十分钟后。
新的报告摆在了桌上。
这一次，大卫的表情不再是绝望，而是兴奋。那种鲨鱼闻到血腥味的兴奋。
“boss，您神了！”大卫指着屏幕上的K线图和财报分析，语速飞快，
“这个‘蔚蓝动力’简直就是个毒瘤！慕容集团上周刚完成收购，溢价率高达300%！”
“而且我们查到，这家公司的核心电池技术涉嫌侵权，原告下周就要在美国提起诉讼。一旦败诉，这几百亿的收购款就全打了水漂！”
“还有，”大卫调出一封截获的内部邮件，
“原管理层正在集体套现离场，内部管理混乱不堪。这完全就是一次失败的、情绪化的投资！”
卓经纶看着那些数据，嘴角一点点勾起。
完美。
这简直是教科书级别的做空标的。
至于温如玉……调查结果显示，她最近除了上课就是泡图书馆，账户里只有家里给的生活费，干净得像张白纸。
“看来，那个女人真的是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卓经纶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哒哒的声响，
“为了讨好小白脸，几百亿说扔就扔。慕容曦芸，你也不过如此。”
既然上帝把刀递到了手里，哪有不捅的道理？
“目标确认，蔚蓝动力。”卓经纶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恢复了那个华尔街屠夫的姿态，
“启动‘秃鹫’计划。我要让这只虚胖的蓝鸟，连一根羽毛都剩不下。”
“明白！”
整个会议室瞬间运转起来，像一台精密的绞肉机。
“联系那帮人。”卓经纶走到大卫身边，压低声音，
“就是上次搞冷库的那帮黑客。”
“我要他们在暗网、在社交媒体、在各大财经论坛，把蔚蓝动力技术造假、慕容集团内部亏空的消息给我铺满。”
“我要让明天的股市开盘即地狱。”
大卫愣了一下：“boss，那帮人……手脚不太干净。”
“我要的就是不干净。”卓经纶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只要能把股价砸下来，谁在乎手段？”
大卫咽了口唾沫，点头照做。
指令一条条发出。
数支隐藏在开曼群岛和维尔京群岛的离岸基金开始悄无声息地在二级市场建立空头头寸。
这是一张精心编织的大网，正对着那个看似庞大实则“虚弱”的猎物当头罩下。
卓经纶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字，那股掌控一切的快感终于冲淡了之前的屈辱。
公玉谨年，你不是撕支票吗？
你不是清高吗？
等明天蔚蓝动力的股价腰斩，几百亿蒸发，我看慕容曦芸还能不能护得住你，我看你到时候拿什么来跟我谈“理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东方泛起鱼肚白。
就在卓经纶端着一杯热咖啡，准备欣赏即将到来的屠杀时，大卫突然惊呼了一声。
“boss！有点不对劲！”
卓经纶手一抖，咖啡差点洒出来。他皱着眉走过去：“一惊一乍干什么？”
“您看这里。”大卫指着屏幕角落里的一行不起眼的数据流，那是期权市场的实时监控，
“就在我们建仓空头的前一秒，有一笔资金进场了。”
“哪家机构？摩根？还是瑞银？”卓经纶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机构。”大卫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又像是见鬼了，
“资金量很小，只有十万块人民币。但这笔钱……精准地买入了蔚蓝动力的看跌期权。而且是最高杠杆。”
十万块？
在几百亿的盘子里，这点钱连个浪花都算不上。
但卓经纶的神经却莫名绷紧了。
“查Ip。”他命令道。
大卫手指飞快敲击，几秒钟后，结果跳了出来。
“Ip地址显示在……中国，江城市。”
大卫顿了顿，转头看向卓经纶，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江城大学，校园网。”
卓经纶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
江城大学。
十万块。
看跌期权。
这三个词组合在一起，像是一根看不见的线，瞬间串联起了一张嘲讽的笑脸。
公玉谨年。
那个坐在休息室里，慢条斯理撕碎一千万支票的年轻人。
“他在做空……自己的公司？”大卫喃喃自语，完全无法理解这个逻辑，
“这人脑子有病吧？”
卓经纶死死盯着那个Ip地址，杯子里的咖啡液面剧烈晃动。
不对。
这不是做空。
这是宣战。
那个年轻人好像隔着几千公里的网线，隔着屏幕，正对着他竖起中指，无声地说：
“老东西，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