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天气有些阴沉。司徒亮和老何根据林娜查到的地址,找到了欢乐马戏团前团长,刘富贵的家。那是一个位于老城区、显得有些破败的院落。
刘富贵年纪约莫六十,头发花白,身材发福,穿着有些邋遢的汗衫,正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喝着廉价的散装白酒,眼神浑浊,带着一股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麻木。
听到司徒亮和老何表明警察身份,询问马戏团旧事时,他明显紧张起来,握着酒杯的手有些发抖。
“警察同志…马戏团都散了大半年了,还有啥好问的?”刘富贵眼神躲闪。
“我们想了解一下,十年前你们团里那个叫‘笑面’的小丑,失踪的事情。”司徒亮开门见山,目光平静却带着压迫感。
刘富贵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笑…笑面?都…都过去那么久了,档案上不是写着意外失踪吗?”
“意外?”老何冷哼一声,“我们现在调查的四起命案,死者都是你们马戏团以前的小丑,而且现场留下的面具碎片,拼起来就是‘笑面’的脸!刘团长,你觉得这是巧合吗?”
“什么?!死…死了四个?!”刘富贵吓得手里的酒杯差点掉在地上,酒洒了一身他都顾不上擦,声音带着哭腔,“不…不关我的事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司徒亮逼近一步,语气依旧平淡,却让刘富贵感到巨大的压力,“‘笑面’到底是怎么失踪的?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司徒亮锐利目光的逼视和老何的连番追问下,刘富贵的心理防线崩溃了。他瘫坐在地上,老泪纵横。
“我说…我说…‘笑面’…他…他真名叫做吴明,是个苦孩子,但有天赋,是小丑的好料子…他那张悲喜面具,是他自己设计的,团里的人都夸他有想法…”
刘富贵断断续续地讲述起来。
“十年前,我们团还在老体育场那边驻场演出。有一次…有一次给一个本地大老板的私人宴会做堂会…那个老板…他有点…特殊的癖好,喜欢看人出丑,越狼狈他越开心…”
刘富贵的脸上露出恐惧和愧疚交织的神情。
“那天晚上,他点名要让‘笑面’表演一个高难度的‘蒙眼飞刀’节目,就是蒙着眼睛,把飞刀射向旋转靶子…但…但那靶子后面,其实站着的是团里另一个叫‘小豆子’的年轻女演员…”
司徒亮和老何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沉。
“吴明他…他不知道靶子后面有人…他蒙着眼…然后…然后…”刘富贵说不下去了,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耸动。
后果不言而喻。一场本不该发生的悲剧。
“后来呢?”司徒亮追问,声音冷了几分。
“后来…那个大老板为了掩盖事情,威胁我们,说要是说出去,就让马戏团在南都混不下去…他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对外说吴明是自己意外失踪了…我…我鬼迷心窍…就…”刘富贵泣不成声,“我对不起吴明啊!对不起小豆子!”
“那个大老板是谁?”司徒亮抓住关键。
“他…他叫赵天豪…当时是搞建材的,很有势力…现在好像更厉害了,生意做得很大…”刘富贵颤抖着说出一个名字。
赵天豪?司徒亮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老何在一旁低声提醒:“就是那个‘天豪集团’的老总,涉足地产和娱乐行业,是市里的明星企业家,听说背景不太干净,但一直没抓到把柄。”
一个有名有望的企业家,竟然牵扯到十年前的命案和掩盖真相!
“那‘小豆子’呢?她后来怎么样了?”司徒亮问。
“‘小豆子’…真名叫孙晓玲,那次之后受了很大刺激,没多久就离开马戏团了,听说…听说精神一直不太好…”刘富贵抹着眼泪。
孙晓玲…孙翔(弹簧腿)?都姓孙?司徒亮脑中闪过第四个死者的信息。
“那最近死亡的四个小丑,王大壮、李默、赵小娟、孙翔,他们和当年的事有什么关系?”
刘富贵茫然地摇头:“他们…他们当时都在团里…胖墩(王大壮)和哑巴(李默)是负责道具和场务的…红鼻子(赵小娟)和弹簧腿(孙翔)是其他节目演员…具体他们知道多少,我也不清楚…可能…可能当时都或多或少被赵天豪的人威胁过,或者拿了封口费…”
线索逐渐清晰。凶手的目标,是当年参与掩盖“笑面”吴明死亡真相的相关人员!这四名小丑,很可能都是知情者,或者间接的帮凶。
而凶手,很可能是为了“笑面”吴明,或者那个无辜受害的“小豆子”孙晓玲复仇!
凶手利用四象方位和玄学符号,不仅是在掩盖真实动机,更像是在进行一种仪式性的宣告——他在替天行道,清算当年的罪孽。
“最后一个问题,”司徒亮看着瘫软在地的刘富贵,“‘笑面’吴明,或者‘小豆子’孙晓玲,他们还有什么亲人,或者关系特别密切的朋友吗?”
刘富贵努力回忆着,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吴明好像是个孤儿…没什么亲人。孙晓玲…她有个哥哥!对!她哥哥!当时出事后来团里闹过,很凶,差点动手,后来被赵天豪的人弄走了…之后就没消息了…”
哥哥!
司徒亮眼中精光一闪。孙晓玲的哥哥,有充分的复仇动机!
“他叫什么名字?当时是做什么的?”
“名字…记不太清了,好像叫…孙什么…对了,孙磊!当时好像是个…学美术的学生?对,搞艺术的,脾气挺倔…”
孙磊!学美术的!这就能解释现场那些带有玄学色彩和仪式感的布置,以及那种对符号和形式的追求了!
“查孙磊!重点查他这十年的行踪和现状!”司徒亮立刻对耳机那头的林娜说道。
他感觉,已经非常接近那个隐藏在“四色”仪式背后的复仇者了。
然而,就在他和老何准备离开刘富贵家,进一步追查孙磊时,司徒亮的手机响了,是叶采薇打来的。
“司徒先生,”叶采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和担忧,“方晓医生刚才在安全屋情绪突然很不稳定,她说…她想起她父亲笔记里提到过一个地方,可能还藏有关于‘星髓’的更多资料…她说那个地方很危险,她父亲警告过她绝对不能去…”
司徒亮的脚步顿住了。
一边是即将浮出水面的“四色小丑”案真凶,一边是关乎父母失踪和“天命”组织的“星髓”新线索。
两个案件,在这一刻产生了微妙的重叠和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