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对面卡座里坐下的男人,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酒杯。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指缝,就像我此刻心里的腻味,黏得人发慌。这人叫姜云哲,一个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撞见的名字,此刻却活生生杵在我眼前,把我原本还算松弛的夜晚搅得一团糟。
他坐下时,椅子发出了一声轻微的 “吱呀” 响,大概是承受不住他现在的体重。我眯着眼打量他,才几年不见,这人像是被抽走了骨架再填了肥油。以前他总爱炫耀自己在健身房练出的肩背,穿 t 恤都能撑出利落的线条,现在松垮的衬衫裹着圆滚滚的肚子,领口处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油渍。头发也稀了,额前的刘海薄得能看见头皮,鬓角处甚至有了几缕白发,混在油腻的黑发里,透着股说不出的颓废。哪还有半分当年我初见时,那种算不上多帅但还算精神的模样。
“帅哥,好久不见啊。” 姜云哲先开的口,声音比以前沉了些,还带着点没清干净的痰音。说话时他往我旁边的空位挪了挪,椅子又响了一声,“刚才在吧台那边瞅着像你,还以为认错了,走近了才敢确认。”
我扯了扯嘴角,没什么情绪地应:“是挺久的,久到我都快忘了有你这么个人。” 说着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青柠味的鸡尾酒在嘴里泛着酸,目光故意往窗外飘。街上的路灯亮着,偶尔有车开过,我宁愿看那些流动的光影,也不想再多看他一眼。
姜云哲大概是听出了我话里的冷淡,抬手咳嗽了两声,指尖的烟卷抖了抖,烟灰落在了桌布上。“你最近…… 过得还行吧?看你这穿着,应该是顺风顺水。”
“托你老人家的福,没饿死。” 我把烟盒掏出来,抽出一根万宝路点燃,烟雾飘到眼前时,刚好模糊了他的脸,“倒是你,姜总,以前不是总说要跟那个徐大公子合作做房地产吗?现在该不会已经在江湖上叱咤风云了吧?”
这话一出口,他的脸瞬间就红了,从耳朵根一直蔓延到下巴,手忙脚乱地把桌上的烟灰蹭掉。“嗨,过去的事提它干嘛,没意思。” 他避开我的目光,端起我没动过的柠檬水喝了一口,“自从跟你那事儿之后,我就一直走背字,一步错步步错,越混越差。”
我心里的八卦劲儿一下子就冒了上来。说起来,同志圈跟菜市场也没什么两样,碰到前任落魄,不凑过去听个热闹都对不起自己当年受的气。我故意往他那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问:“对了,你以前那个男朋友呢?就是个子高高的,笑起来有俩酒窝的石涛,没跟你一块儿?”
他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早分了。” 他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他嫌我没本事,就一个破饭馆,撑不起他想要的日子。后来找了个富二代,听说现在住大平层,开跑车,早就把我忘到九霄云外了。”
我顺着他的话往他身后瞥了一眼,没看见什么饭馆的影子,只想起他刚才说 “破饭馆”, 应该就是那种开在火车站附近,油烟重、客人杂,挣点辛苦钱的小店。再看他现在的样子,肚子是熬出来的虚胖,眼底的黑眼圈重得像涂了墨,大概是常年起早贪黑盯店熬的。那一刻,我心里那点想讽刺他的念头,竟然淡了点,甚至有点可怜他。
“那你现在还在开饭馆?” 我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语气软了些。
他点了点头,苦笑了一声:“不然还能干嘛?现在这经济形势,能有个正经营生就不错了。我爸妈年纪大了,孩子还小,一家老小的吃喝拉撒,全靠那个小店撑着,想歇都歇不了。”
“孩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你结婚了?”
他的头垂得更低了,手指在桌布上反复蹭着,好半天才小声嗯了一声:“跟你闹翻之后没几个月,石涛那小子也走了,我爸妈天天催,说我老大不小了该成家。后来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婆,没多久就结了,孩子现在都上小学二年级了。”
那点刚冒出来的怜悯,瞬间就像被泼了盆冰水,从头凉到脚。我盯着他油腻的侧脸,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原来他所谓的 “走背字”,就是找个无辜的女人当遮羞布,把自己的日子裹在谎言里,还心安理得地当着 “丈夫” 和 “父亲”。我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见过耍心机的,见过玩感情的,但最让我恶心的,就是这种骗婚的混蛋。他们把自己的懦弱和自私,都压在一个女人的一辈子上,还觉得自己委屈。
“你呢?” 他突然抬头看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我熟悉的算计,那种当年想哄我跟他在一起时的眼神,“现在还是一个人?”
我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自以为是的暧昧:“今晚…… 能陪陪我吗?好久没见了,我其实一直挺想你的。”
我手里的酒杯晃了晃,绿色的鸡尾酒在杯壁上划出一道弧线。没等他反应过来,我抬手就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全泼在了他脸上 —— 冰凉的液体溅在他的额头、鼻子上,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打湿了他的衬衫领口。
他僵在那儿,眼睛瞪得溜圆,像个被按了暂停键的木偶。周围几桌客人闻声看过来,我却没心思管那些目光,只冷冷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姜云哲,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现在的德性?油腻腻的肚子,稀拉拉的头发,还敢来跟我说这种话?你也配?”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发出声音,只是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酒,狼狈得像只落汤鸡。我没再看他第二眼,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就走,身后传来他低低的咒骂声,我却只觉得解气 —— 有些垃圾,就该这么泼醒他,哪怕他永远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
走出酒吧门,晚风吹在脸上,带着点凉意,刚才那股恶心劲儿总算散了点。我掏出手机给朋友发了条消息,说今晚不聚了,转身往家的方向走。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我想起刚才姜云哲的样子,突然觉得可笑。有些人啊,就算跌进泥里,也只会想着把别人拉下去,从来不会想想自己是怎么烂透的。而我,绝不会再跟这种烂人有半分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