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浩然把手机放回到办公桌上,目光随即就重新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方俊。尽管自己并不喜欢这个略显阴鸷的男人,但无法完全避开此人。先不说商业上的那些沟通,光是两家的关系就不允许他这样做。
“阿俊,说实话我不觉得那封邮件有什么不妥之处。”梁浩然眉毛轻轻一挑,“职场新人都有一股子冲劲,喜欢发表自己的看法。这或许会让某些人感到不舒服,但有时候却能实质性地推动一些事情的解决。”
方俊冷冷地哼了一下:“话虽这样说,但我还是觉得不妥。目前银华制药才刚刚更名为大华生物不久,内部稳定极其重要,销售事业部更是如此。现在一封轻飘飘的邮件就掀起了绝大的风波,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梁浩然皱着眉头想了想,试探着问道:“那你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方俊咂摸了一下嘴,故作平淡地答道:“简单,先以总裁办的名义发一封邮件,对这个肖海洋进行申斥。然后再把从众大药房这一单的分配权回归到原始状态,让合适的人去做合适的事,而不是让销售总监亲自挂帅。”
“这样做好像不太合适吧,负面影响会闹得很大。”梁浩然不咸不淡地开始反驳起来,“新人提意见说到底是为了公司好,就算是有什么言辞上的激烈,那也是无心之过。假如总裁办就此发邮件申斥的话,以后谁还敢说话?”
方俊冷哼一声道:“讲民主也得看时候,是个人就能随便说话,那只会坏事。”
“那也比一言堂来得好!”梁浩然斩钉截铁地答道,“阿俊,你我都是大华生物的最高管理层,做任何一个决定前都要仔细斟酌,否则会后患无穷。”
一听这话,方俊先是盯着梁浩然看了许久,忽然笑着说道:“那浩然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些大华生物的最高管理层就应该作壁上观咯?”
梁浩然也笑着回道:“没错,有时候做观众要比做主演来得更有味道。虽然我这个人不提倡所谓的公司政治,但是适当的内斗是有助于公司利益的,关键是个度的问题。我们这些最高管理层只要控制好度就行了,剩下的就是好好看戏。”
见方俊瘪着嘴没吭声,梁浩然就明白这家伙着实有点不甘心。上次为了坤担任销售事业部总经理一事,自己跟赵晓东还有欧阳赫联手,成功在大华生物董事会上阻击了方俊和方美玲,这已经让他们很是不爽。现在自己又死保肖海洋,这就更加驳了方俊的面子。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及时安抚一下对方才行。
“阿俊,我明白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公司好。说得再透彻点,是为了我们大家好。不过身为大华生物的cEo,我必须多方位地考虑问题,确保一碗水端平。”梁浩然用力咳嗽了一声,“现在的销售团队几乎是照搬了银华制药时期的人马,个中情况非常复杂,适当地内斗一下其实是有好处的。”
方俊哦了一声,阴阴地开了口:“浩然,你如此维护这个肖海洋,当真只是因为他是个职场新人吗?还是说其中有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终于是图穷匕首见了!其实在此之前,梁浩然就做好了准备。一旦方俊开口询问,他就会一五一十地作答。有些事情藏是藏不住的,不如说明白为好。何况梁浩然也笃定方俊不会出去乱说,更不敢乱说,因为那样对他只有百害而无一利。
趋利避害,是每个聪明人必然的选择!
“阿俊,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何必再来问我呢?”此时梁浩然的嘴角已经微微翘起,“只要我的所作所为不影响双方的家族利益,那就没什么问题。但是我要重申一点,不管是什么人,也不管用什么理由,都不能伤害坤和海洋。”
方俊沉思良久,终于叹了口气说:“既然你浩然都这样说了,那我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行了,那我不打扰你了,风华那边还一堆事等我回去解决呢。”
说完,方俊起身就要离开。梁浩然见状,赶紧叫住了他。
“阿俊,别急着走嘛,都许久不见了,一起抽根烟吧。”说着,梁浩然就取出一根中华烟递了过去。“除了生意上的关系,你我好歹也算是一家人,不必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那样可就太累了。”
方俊接过中华烟叼在嘴边,脸上却是一副相当迷惑的神色。梁浩然见状,拿过桌上的一盒火柴打着了火,对着方俊递了过去。
瞧着眼前那一团闪着蓝色光芒的火焰,方俊终于是轻笑一声,随即就把叼在嘴边的香烟对了过去。记忆中,这是梁浩然不多的几次主动给别人点烟。方俊悠闲地咬着烟蒂吸了一口,这才慢吞吞地吐出了一个烟圈。
“浩然你这么说,我相信应该不是真的只想要跟我抽根烟吧?”方俊直直地看着这位未来的妹夫,“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如直接就说,不必拐弯抹角。”
梁浩然呵呵笑了一声,朗声说道:“阿俊你永远是这么爽快,那我也就不遮着掩着了。我知道你私下里跟海洋提到了换马事件,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是主动也好,是被动也罢,我希望此事到此为止。”
方俊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终于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啊,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啊。换马事件确实闹得不小,但是不也平息下去了吗?何况那个海洋是局外人,他没有可能知晓其中的关节所在,因此根本不用担心。”
“可是好奇害死猫,海洋已经跟坤问起这事了。”梁浩然板着脸盯着方俊,语气也开始变得生硬起来。“当初我们花了多大力气才把这件事给摆平,而且我们几家长辈为此还专门碰过头,大家一致决定要把此事彻底湮灭。假如因为你轻飘飘的一句话,换马事件就重新现身的话,阿俊,你可就万死难辞其罪了。”
方俊的手一抖,一截烟灰掉在了办公桌上。原以为自己可以顺利拿捏梁浩然,没想到却被对方用更高级别的威胁给反拿捏了。其实梁浩然说得一点不错,换马事件是很多人竭尽全力想要忘记的过往。不管是谁,也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如果想要重新撕开那道口子,绝对会遭到各方的联手围剿。
更重要的是,不久前徐家又有一人上升到了国服,这一来就让双方的力量配比发生了变化。那个人已经传下话来,希望能跟徐家坐下来好好聊聊。身为那个人的头马,方家自然要设法玉成此事,而梁家毫无疑问就是最好的联络通道。一旦自己的糊涂作为被那个人知晓,只怕雷霆之怒会在瞬间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想明白这些,方俊赶紧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接着很是做作地嗨了一声。
“浩然你说得对,是我唐突了。这件事到此为止,你我都别再提了。”
见他如此表示,梁浩然也很应景地笑了笑说:“行,我们谁都不提这件事了。”
“别急,浩然,对外我们可以不再提这件事,但是对内还是要说清楚。”方俊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口烟,“有一点我始终没想明白,虽然那个马智扬是华业金融的投资总监,但也只是个总监而已。单凭他一个人,真的就能搞出那么大的事情来?这话怎么说怎么没法让人相信。”
听闻此言,梁浩然的目光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股子寒意,声音也变得冰冷起来:“那以你方俊的思路,这里面会是怎么个猫腻呢?”
方俊轻咳一声,尬笑道:“如果你真要问我的看法,我想恐怕在马智扬的上面还有更高层级的人暗中支持他,否则我是真想不明白这小子是如何成事的。”
这番话让梁浩然陷入到了沉默中,而方俊似乎也到了言尽于此的地步,随之而来的就是一股诡异的寂静。这番场景就像是武侠世界中两个顶尖高手的对阵一般,形似神不死,无招胜有招!
终于,还是梁浩然率先开了口:“阿俊,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何必再去纠结呢。你我说到底就是个出头办事的,在那些人眼里,也就马仔没什么两样。抓住眼下的时机多挣点钱,这才是最重要的。形势比人强,就此罢手吧!”
方俊不紧不慢地应了一声:“说得好,说得太好了。形势比人强,挣钱最重要。不过浩然,我还得提醒你,换马事件还不能算彻底完结,因为马智扬带走的那个东西可还没找回来呢!我没记错的话,那玩意儿好像叫‘奇点’吧?”
话音未落,方俊整个人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因为他从梁浩然这个未来妹夫的眼中看到了一些东西,一些让他方俊也忍不住会胆战心惊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