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长赛的计时牌亮起时,甲子园仿佛被投入了一个透明的罩子。五万人的喧嚣沉淀为一种低频的嗡鸣,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凝重的空气。11:11的比分,像两道深深的刻痕,记录着从深渊爬回的奇迹,也预示着更为残酷的消耗战。
片冈监督站在凪诚士郎面前,目光落在他自然垂落的左臂上。队医刚刚完成检查,结论明确:左肩负荷已达临界,直球球威和控球稳定性显着下降,继续以左投先发风险极高。
“十局上半,你的任务是守住。”片冈的声音没有波澜,“用你一切能用的方式。”
凪抬起头,眼神里没有疲惫,只有一片冷静的深潭。“明白。”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用右投开局。”
片冈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休息区内,听到这句话的几名主力队员也瞬间屏息。右投?凪的右投虽然在训练中已趋成熟,但从未在甲子园、在这种生死关头亮相!
“你确定?”御幸一也凑近,压低声音,“右投的球速和变化球,能压制住他们吗?”
“球速不如左投,”凪活动了一下右肩,那里的肌肉饱满而富有弹性,“但尾劲和控球可以弥补。更重要的是,”他看向对面休息区那个高大的紫色身影,“我需要让左臂完全休息。最后的对决,我必须用最习惯的左打站上去。”
御幸瞬间明白了他的全盘计划:用保存体力的右投渡过难关,为最后可能的打击蓄力。这是一场豪赌,赌他的右投足以守成,赌打线能为他创造再次上场打击的机会。
“第十局上半,青道高中守备。”
当广播响起,凪戴着右投手套踏上投手丘时,整个球场出现了长达数秒的诡异寂静,随即被巨大的惊呼声淹没!
“右投?!青道的王牌是左投啊!”
“他难道能左右开投?!”
“在这种时候换手投?疯了吗?!”
巨摩大藤卷的休息区更是震动。本乡正宗猛地从长凳上站起,盯着投手丘上那个以截然不同姿势准备热身的身影,冰冷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裂痕——那是被彻底出乎意料的惊愕。
捕手御幸感受最为直接。热身时,凪右投的直球球速稳定在 145km\/h 左右,比左投巅峰慢了近10公里,但球的旋转异常强烈,进入手套时带着沉重的下坠感。滑球的横向位移幅度稍小,但转速更高,轨迹更诡诈。
“第一棒,中坚手,小林君。”
左打者小林站在打击区,看着投手丘上“镜像”般的凪,节奏感第一次出现了混乱。他整个夏天研究的都是那个左投的凪,所有的打击策略、出棒时机都是为左投准备的。面对陌生的右投,身体的本能产生了迟疑。
御幸果断配出内角低球。凪的右投动作流畅而稳定,球精准地钻入好球带。
“好球!”打者没有挥棒,他还在观察。
第二球,外角高的滑球。打者出棒慢了一拍,打成界外。
两好球追逼。第三球,御幸要了变速球。凪的右投变速球出手动作与直球几乎一致,球速却骤降到130km\/h。打者挥棒过早,球棒掠过空气。
“三振!”
干净利落!用右投的首个打席,三球三振!
全场哗然!不是因为球速,而是因为那种游刃有余的掌控感。凪的右投,并非徒有其表,而是拥有完整球种体系和精准控球的真正武器!
“第二棒,二垒手,高桥君。”
右打者高桥试图镇定,但面对一个从另一侧袭来的、球路全然陌生的投手,专注力不可避免地分散。凪用两颗内角快速球抢下好球数,最后用一颗外角指叉球让他打成二垒方向软弱滚地球,仓持轻松处理。
两人出局,无人上垒。
压力,来到了即将上场的第三棒面前。
本乡正宗拎着球棒,一步步走向右打席。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冰冷,但深处燃烧着被挑衅的怒火。面对右投的凪,他站在了打击区另一侧,视角完全颠倒。这不再是熟悉的对手,而是一个全新的谜题。
御幸感到一阵口干舌燥。面对本乡,任何投手都会倍感压力。他打出暗号:外角低直球,试探。
凪摇头。他指了指内角高位。
御幸心惊。用145km\/h的直球,去攻本乡的内角高?这几乎是自杀。
但凪的眼神不容置疑。他调整呼吸,抬腿,挥臂——右投的姿势少了左投那种爆炸性的张力,却多了一份协调的流畅感。球脱手而出,不是直球!
是本乡最擅长的、也是凪左投时常用的——内角高指叉球!
球速138km\/h,但旋转和下落轨迹,与凪左投时投给本乡的那一球,镜像般相似!只是这次,球是从另一侧飞来!
本乡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认出了这熟悉的球路,但身体对来自右侧的进攻反应慢了千分之一秒!他的挥棒依然迅猛,但时机出现了细微偏差!
“锵!”
棒头擦中了球的下部!球被打成本垒板前的高弹跳!御幸瞬间反应,扑上前一把捞住球,转身传向一垒!
“出局!!!”
三人出局!攻守交换!
凪用右投,解决了左打、右打,以及怪物本乡正宗!三个打者,全部干净出局!
他平静地走下投手丘,右臂活动自如,而左臂得到了宝贵的休息。经过本乡身边时,两人目光再次交汇。
本乡的眼中,怒火已被一种沉重的审视取代。他第一次,真正将这个一年级的对手,放到了与自己完全对等的位置。
“你还有多少张底牌?”本乡的声音低沉。
“足以赢下比赛。”凪回答,脚步未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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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局下半,青道进攻。
本乡正宗带着被彻底激怒的冷焰,站上投手丘。他的热身投球,速度全部在156km\/h以上,最后一球甚至飙到了158km\/h!他要用自己的绝对力量,碾碎一切变数。
青道的打线,从第八棒开始,遭遇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
小凑春市,缠斗四球,被一颗外角滑球三振。
代打的泽村荣纯,面对三颗超过157km\/h的内角速球,毫无还手之力,被三球三振。
两人出局,垒上无人。
轮到第一棒仓持洋一。他利用惊人的选球眼和速度,在满球数后,将对一颗外角偏低指叉球碰成内野不规则弹跳,拼死上垒!
两人出局,一垒有人。
希望之火,微茫却顽强。第二棒伊佐敷纯上场,他的任务很明确:将仓持推进到得分圈。
本乡没有给他机会。一颗内角高的158km\/h速球,一颗外角横向位移夸张的滑球,直接抢下两好球。第三球,伊佐敷对一颗下坠的指叉球出棒,打成右外野高飞球被接杀。
三人出局!
第十局下半结束,比分依旧 11:11。
本乡正宗用绝对的球速统治,守住了这一局。他走下投手丘时,呼吸粗重,但眼神锐利如初。比赛,被拖入了第十一局。
青道休息区,气氛凝重而决绝。片冈监督看着凪:“右臂感觉如何?”
“很好。”凪回答,“比预想的还要好。左臂已经恢复很多。”
“十一局上半,继续右投?”
“不。”凪看向记分板,又看向即将上场的巨摩大藤卷打序,“他们中心打线第二轮面对我的右投。是时候,换回来了。”
换回来? 众人一愣。
“用左投,”凪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解决他们。我的左臂,投完这一局没问题。”
这是心理战,更是实力宣告。在对手刚刚适应右投节奏时,突然换回更具威力的左投,打乱其节奏。同时,也为最后可能的打击,做最后的调整。
当十一局上半,凪戴着左投手套再次踏上投手丘时,巨摩大藤卷的打者脸上,果然出现了瞬间的茫然和动摇。
而这一次,凪的左投,球速重新回到了150-152km\/h!虽然未达巅峰,但配合刚休息过的充沛臂力,球的尾劲和控球精度,比第九局时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第四棒打者,缠斗六球,被一颗横向位移超过40公分的滑球三振!
第五棒打者,对第一颗内角高直球出棒,打成二垒方向滚地球,仓持策动双杀!
三球,两个出局数!
第六棒打者上场时,垒上已空。他面对的是气势、球威、策略全都重回巅峰的凪诚士郎。三颗球,一颗外角直球,一颗内角指叉球,一颗外角滑球,三振出局!
十一局上半,凪用左投,让巨摩大藤卷三上三下!
他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所有人:我能用的武器,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多。而胜负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走下投手丘时,凪的左臂微微发热,但并无痛感。科学的投球数量控制与左右开投的负荷分担,让他的身体保持了最佳状态。
他坐回休息区,接过御幸递来的水,目光投向球场。
十一局下半。青道的进攻。
打线将从第三棒开始。
而第三棒,是他,凪诚士郎。
他缓缓握紧了右拳。
最后的舞台,已经搭好。
该他上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