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书院的晨雾还未散尽,院门前的老槐树下已聚起一群身着青布长衫的学子 —— 今日是他们结伴赴恩州府参加乡试的日子,一行本定九人,皆是书院挑出的佼佼者。
武松站在人群中,身形比同窗们更为挺拔,背后的行囊沉甸甸的,除了笔墨纸砚、经书策论,还塞着潘金莲连夜缝制的厚棉袍、用油纸包好的腊肉与炊饼,都是她再三叮嘱要带的。
出发前,武松特意绕到清河县东头的铁铺。州试路途遥远,需穿越大片山林旷野,近日又听闻恩州府周边有流寇出没,他身为众人中唯一懂武艺的,自然要多做几分防备。
铁铺老板是个黝黑壮汉,正抡着铁锤打铁,见武松进门,当即放下工具迎上来,脸上堆着笑:“武相公可是要去考乡试?如今全县谁不知你是李县令器重的魁首,将来定是金榜题名的大人物!”
“老板过奖了。” 武松语气谦和,目光扫过铺内悬挂的兵器,“我要一柄朴刀,趁手锋利便好,不必过于张扬。” 他如今是赴考书生,佩一把太过扎眼的兵器,反倒容易惹来麻烦。
老板会意,转身从货架上取下一柄朴刀:“您瞧这柄,镔铁打造,刃口磨得能映人影,柄长刚好适合单手握持,既防身又不惹眼,正配您这样文武双全的相公。”
武松接过朴刀,入手沉甸甸的,刀柄缠着细密的麻绳,握感紧实。他手腕微微用力,朴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刀风呼啸,恰好斩断旁边悬挂的一缕麻绳,切口齐整利落。
“好刀。” 他满意点头,爽快付了银子,用粗布将刀身层层裹好,斜背在身后,与行囊贴在一起,不仔细看,只当是寻常行囊附件。
回到书院门口,赵小乙第一个凑上来,好奇地戳了戳武松背后的包裹:“武兄,你这背的是什么?瞧着怪沉的。”
“一柄朴刀,路上防身用。” 武松淡淡道,“路途遥远,难保不遇歹人,多一分准备总是好的。”
王成才拍着胸脯凑过来,一身长衫穿得整整齐齐,往日的纨绔气收敛了不少:“有武兄在,就算遇到盗匪也不怕!再说我爹给我备了镖局的路引,上头盖了官印,寻常毛贼见了还不得绕道走!”
众人说笑间,院长周守义亲自送出门来,手里捧着一包文书,郑重地递给领头的学子:“这是州试的报名文书,每人一份,务必妥善保管,丢了可就没法入场了。” 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路上务必结伴而行,不可单独行动,遇事冷静商议,以安全为重 —— 州试固然重要,性命更为紧要。”
“学生谨记院长教诲!” 众人齐声拱手,而后纷纷登上提前雇好的两辆马车。武松本想骑马随行,方便照看,却顾虑同窗多是文弱书生,久坐马车已属不易,便也坐进了第一辆马车,将朴刀放在手边,伸手就能触及。
就在车夫准备扬鞭启程之际,一阵清脆悦耳的呼喊声突然传来,宛如黄莺出谷,打破了清晨的宁静:“等等我!诸位同窗,稍等片刻!”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的身影正急匆匆朝这边跑来,身形比寻常书生纤细些,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散乱,身后跟着一辆轻便马车,车轮滚滚扬起些许尘土。待那人跑近,才看清是书院学子周英台。
这周英台本是朝廷吏部侍郎周远安的独女,原名周婉宁。她自幼聪慧,不喜女红,反倒痴迷读书,无奈父亲早已为她定下一门联姻,对方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周婉宁抵死不从,又知父亲与清河书院院长周守义是世交,便索性女扮男装,化名 “周英台”,逃到书院求学。
她性子执拗又带着几分娇憨,仗着院长撑腰,在书院里颇有些 “特立独行”—— 不愿与同窗扎堆沐浴,夜里总爱独自看书到深夜,读书时极为认真,论起经义来条理清晰,可遇上体力活便处处露怯。
被武松的才学折服,整日跟在武松身后 “武兄长、武兄短”,比王成才还要黏人。
此次州试,她得知武松要结伴前往,便死缠烂打恳求院长同意,说要趁此机会开阔眼界、历练学问,实则是既想远离家里的联姻安排,又想跟在武松身边求学。周守义架不住她软磨硬泡,又念及她父亲的情面,最终只得无奈应允,还特意叮嘱同窗们多照看她。
“英台兄,你可算来了!再晚一步,我们就要不等你了!” 王成才探出头笑道,“你是不是又为了收拾笔墨耽误了?”
周英台气喘吁吁地跑到马车边,抹了把额角的汗,脸颊泛红,声音带着几分急促:“抱歉抱歉,收拾行李时翻找《论语集注》耽误了些时辰,没误了启程吧?” 她目光下意识地望向武松所在的马车,见武松正朝她看来,连忙露出一抹笑容,露出两颗浅浅的梨涡。
“快上车吧,再不走,天黑前就到不了下一个集镇了。” 周守义无奈地摇了摇头,递给她一份文书,“报名文书收好,路上不许胡闹,凡事听武松他们的安排。”
“知道啦院长!” 周英台连忙接过文书,小心翼翼地塞进衣襟,手脚麻利地登上第二辆马车,车夫这才扬鞭,马车轱辘碾过青石板路,缓缓驶出清河县。
一路向西,路况渐渐从平整的官道变为崎岖的土路,两侧的风景也从市井街巷换成了秋日旷野。田埂上的狗尾巴草随风摇曳,偶有农夫在田间劳作,见马车驶过,便直起身来张望,眼神里满是羡慕 —— 在乡邻眼中,能参加州试的学子,皆是将来能光宗耀祖的栋梁之才。
车厢内,学子们或闭目养神,或低头翻看经书,偶尔也会低声探讨经义。赵小乙翻着一本策论集,忽然抬头问道:“武兄,你说这州试的策论,会不会考边境防务?前几日我听先生们议论,说宋辽边境又不太平了。”
武松正望着窗外掠过的风景,闻言回过神:“不好说,州试策论多贴合时政,如今边境不宁、民生凋敝,确实有可能涉及。不过我们只需扎实掌握经义,结合实际阐发见解便好,不必过分揣测,徒增焦虑。”
王成才凑过来,脸上带着几分愁容:“赵兄还能琢磨考题,我可就惨了。要是考不上,回家还不得被老爹揍得屁股开花 。”
众人被他那副苦着脸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连周英台也忍不住笑出声,清脆的笑声让车厢内的气氛愈发轻松。她坐在角落,偷偷打量着对面马车里的武松,见他时而与赵小乙交谈,时而望向窗外,神色沉稳,心中愈发敬佩。
但武松心中始终绷着一根弦,他知道这个世界远比表面看起来平静 —— 前有陆山河所述的边境惨状,后有梁山好汉即将崛起的隐患,这一路未必真能平安无事。更何况,周英台性子看着娇弱,又是院长特意叮嘱要照看的人,他更要多几分责任。
每逢马车停靠歇脚,他都会率先下车,四处查看周边环境,确认没有异常后,才让同窗们下车活动、饮水如厕;夜里投宿客栈,他也会特意挑选人多热闹、院墙高大的店家,分配房间时,特意将自己的房间安排在最外侧,睡前必逐一检查门窗是否牢靠,甚至会在门后抵上木凳,以便听到异动。
赵小乙看出武松的谨慎,私下里问道:“武兄,你是不是太过小心了?这一路看着都挺太平的。”
武松摇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我们一行九人,多是文弱书生,还有英台兄这般性子内敛的,万一遇到意外,后果不堪设想。多一分谨慎,便是多一分保障。”
赵小乙闻言,心中愈发敬佩:“武兄考虑周全,有你在,我们心里也踏实多了。”
如此晓行夜宿,行了三日,一路果然平安无事。沿途虽也经过几处偏僻村落,但并未遇到盗匪或异常情况,学子们渐渐放下心来,闲谈的话题也从考题、前程,渐渐转向了恩州府的风土人情、特色小吃。周英台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插问几句,眼里满是好奇。
第三日傍晚,马车抵达一处名为 “太平镇” 的集镇,众人决定在此歇宿一晚,养足精神,明日再继续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