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西,皇家猎苑深处一片被划为禁区的山谷中,马蹄声如雷鸣般响起。
三百余名精悍骑士,正分成两队,进行着激烈的对抗演练。他们与寻常大殷骑兵截然不同:人人身着轻便但要害处镶嵌铁片的皮甲,背负角弓劲弩,腰挎弧度独特的弯刀,马鞍两侧挂着特制的套索和飞爪。更引人注目的是,他们胯下的战马,并非纯粹的高头大马,而是混入了部分北地马血统的杂交品种,体型适中,耐力与灵活性俱佳,马具也经过了沈寒的精心改良。
沈寒一身普通骑兵装束,立于高坡,面无表情地观察着战局。
“红队,注意侧翼迂回!蓝队,弓弩齐射压制后,不要纠缠,立刻脱离!”他不断通过旗号和几名充当传令兵的老部下,下达指令。
只见红队约百骑,在正面吸引蓝队注意的同时,一支二十余骑的小队如同鬼魅般从侧翼山林中突然杀出,手中掷出飞爪,精准地勾住蓝队后方几名“敌军”拖倒,随即射出几轮弩箭后,毫不恋战,迅速后撤,重新没入山林。
蓝队试图追击,却遭到红队主力一轮精准的弓箭抛射阻拦,队形微乱。而红队那支小队已绕到另一个方向,再次发起骚扰性攻击。
“停!”沈寒令旗一挥。
两队迅速脱离接触,重新列队,虽然人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但眼神锐利,纪律严明。
“红队侧袭时机把握尚可,但撤退路线选择不够隐蔽,易被预判。蓝队应对侧袭反应迟缓,阵型转换生疏,追击时脱离弓弩掩护范围,犯了忌讳。”沈寒冷酷地点评,“战场之上,这些疏漏,就是送命!全体,山坡冲杀二十次!练到人马合一为止!”
“遵命!”三百余人齐声应诺,毫无怨言,立刻催动战马,向着陡峭的山坡发起冲锋,蹄声如雷,尘土飞扬。
这支骑兵,是沈寒按照殷澈的构想和自己的经验,精心打磨出的利刃。他们不追求重甲冲锋的破阵威力,而是强调机动、耐力、侦查、袭扰和小规模快速突击。训练科目除了骑射、刀术,还包括潜伏、侦察、野外生存、简易陷阱制作,甚至一些简单的密码通讯和地图判读。
这一日,演武场来了几位特殊的客人——以押送军马为名回京的北境镇北军老校尉马奎,以及他的两名亲兵。马奎是沈寒在北境时的老上司,性格豪爽,对沈寒颇为赏识。沈寒得到殷澈许可,特意请他来“指点”新军。
马奎一开始并不以为然,觉得太子和沈寒在京城这太平地界,能练出什么花来?无非是花架子。但当他看到这支骑兵的日常训练后,脸色渐渐变了。
尤其是看到一次模拟的“袭扰-撤退”演练。一小队骑兵利用地形和树林掩护,不断以弓箭和弩箭袭扰数倍于己的“敌军”,进退如风,一击即走,绝不纠缠,将“敌军”搅得晕头转向,疲于奔命,最终被主力一击而溃。
“这…这他娘的打法,怎么跟北蛮崽子那么像?不,比他们还滑溜!”马奎瞪大眼睛,忍不住爆了粗口。
演练结束,沈寒陪马奎巡视营地。马奎看着那些改良的马鞍、马蹄铁,还有骑兵们随身携带的、装着炒面和肉干的皮囊,以及简易的滤水器、急救包,更是啧啧称奇。
“沈小子,这些玩意儿…都是太子殿下捣鼓出来的?”马奎压低声音问。
沈寒点头:“马头儿,殿下深知北境战事之艰,故命我专研此道。此等轻骑,不擅正面硬撼铁浮屠,但用于长途奔袭、断敌粮道、侦查敌情、骚扰疲敌,或与步卒配合,侧翼突击,当有奇效。”
马奎沉默良久,拍了拍沈寒的肩膀:“好小子!没在北境白待!这兵练得…有门道!咱们北边,缺的就是这种能跟北蛮崽子在草原戈壁上较劲的轻骑!光守关不够,有时候就得出去揍他娘的!”
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瞒你说,这次回去,侯爷私下问我京城见闻,尤其问了太子殿下和你们练兵的事…侯爷对殿下上次雪中送炭,记着情呢。若你这支兵真练成了…或许,北境那边,也能有些照应。”
沈寒心中一动,知道这是镇北军释放的善意信号。“多谢马头儿。还请马头儿回去,向侯爷和诸位将军转达,沈寒与麾下儿郎,时刻准备着,为国效力,为北境分忧!”
马奎离开后不久,殷澈秘密召见沈寒。
“沈校尉,新军初具锋芒,孤心甚慰。”殷澈开门见山,“然练兵千日,终需用在一时。眼下,有一项机密任务,或许需你部出动。”
沈寒精神一振:“殿下请吩咐!末将万死不辞!”
殷澈展开一幅粗略的北境与西域交界区域地图:“据潜渊卫最新情报,林相与北境某些败类勾结,不仅向南疆输送物资,也在秘密经营一条从北境经西域,绕道向南疆输送‘特殊人才’和禁运物资的隐秘路线。这条路线的一部分,可能经过‘野狼谷’一带,那里地形复杂,马贼横行,亦是三不管地带。”
他指向地图上一处标记:“你的任务,是率领精锐小队,以商队护卫或马帮身份为掩护,潜入野狼谷区域。查明这条秘密路线的存在、规模、交接方式。若有可能…截获一批关键物资或人员,带回证据。此事风险极大,且绝不能暴露身份,引起两国纠纷。”
沈寒眼中毫无惧色,反而跃跃欲试:“殿下放心!末将对此类地形和作战方式,颇有心得。新军正需实战检验!只是…潜入身份、接应路线、情报支持…”
“这些,陈禾会与你详细规划。所需物资、伪装身份、沿途联络点,皆已准备妥当。”殷澈沉声道,“记住,你们是孤兵深入,无援可期。一切以隐蔽、侦查、获取证据为要,非万不得已,不可接战。若事不可为,保全自身,带回情报即可。”
“末将明白!”沈寒单膝跪地,“定不负殿下重托!”
数日后,一支由三十名最精锐骑兵组成的小队,在沈寒的亲自率领下,乔装成一支前往西域收购皮毛的北方商队护卫,悄然离开了京城。他们携带了充足的给养、伪装货物,以及藏匿在货物中的精良武器和特制装备。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通往西北的官道上,如同水滴汇入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