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斯的穿梭艇,像一颗沉默的彗星,划过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星域。身后,雷克顿帝国的核心区域依旧被爆炸和能量乱流的光芒所笼罩,如同一个垂死巨兽最后的痉挛。
艇舱内弥漫着机油、能量液和淡淡的血腥味。亚斯专注地驾驶,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他偶尔会瞥一眼固定在舱壁上的“修罗”。那具暗红与银灰交织的机体布满了战斗留下的创痕,原本深邃的淡紫色光学传感器此刻完全黯淡,仿佛连同其内部的意识也一同陷入了沉寂。
他没有试图交流。有些创伤,需要时间独自舔舐。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一个位于三不管地带的、由“守望者”网络秘密维护的中继站。那里可以提供相对安全的庇护,以及……维修和补给。
在中继站昏暗的机库里,亚斯凭借着从“玛拉”遗产和之前冒险中获取的技术知识,亲自为“修罗”进行修复。他更换了熔毁的线路,修补了破损的装甲,清除了敌方武器残留的能量污染。整个过程,“修罗”都异常安静,如同真正的死物。
只有当亚斯尝试触碰那个由雷克顿帝国安装的抑制项圈时,机体才微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项圈的结构极其复杂,强行拆除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
“这个……暂时还需要戴着。”亚斯叹了口气,收回了手,“我们需要更专业的设备和知识才能安全解除它。”
“修罗”没有回应。淡紫色的光芒依旧没有亮起。
补充了能源和必要的物资后,他们再次启程,这一次,目标直指“修罗”的起源之地——雷克顿帝国(曾经的敌对国,如今内部情况未知,但追寻起源的驱动依旧强烈)。
航线漫长而孤寂。为了避开可能存在的追兵和战乱区域,他们选择了一条穿过边缘星域、被称为“遗忘走廊”的古老贸易路线。这里星球稀疏,环境恶劣,遍布着废弃的殖民地和资源枯竭的矿场。
在一次例行的跃迁后,传感器探测到前方一个标记为“泽塔7号”的废弃工业星球表面,传来了微弱的、非自然的能量信号,其中夹杂着熟悉的、令人不安的幽绿能量特征——与袭击雷克顿帝国、杀死娑伊的那些敌人同源!
亚斯和“修罗”瞬间警惕起来。
穿梭艇降低高度,潜入星球稀薄的大气层。下方是一片锈蚀的金属荒漠,巨大的废弃工厂如同巨兽的骨架匍匐在地。信号源来自一个半埋在地下的居住穹顶废墟。
他们悄无声息地降落,潜入废墟。
内部的景象令人窒息。显然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屠杀。到处都是被那种幽绿能量武器摧毁的机器人和设施的残骸,墙壁上布满了焦黑的弹孔。
在废墟深处一个相对完好的角落里,他们找到了信号源——一个看起来约莫人类小孩七八岁大小的机械男孩。他蜷缩在一个破损的能量发生器后面,身体由银白色的合金构成,关节设计精巧,但此刻身上布满了触目惊的刮痕和灼烧的印记,一只手臂不自然地弯曲着,蓝色的光学传感器因为恐惧而剧烈地闪烁着。
他正被三名穿着那种黑色动力甲的士兵包围!士兵们似乎并不急于杀死他,更像是在戏弄,用能量枪射击他周围的地面,逼迫他暴露位置。
“清除所有‘智械余孽’,尤其是这些还能‘生育’的型号!”一名士兵冷笑着,举起了枪,对准了男孩的核心区域。
就在能量光束即将射出的瞬间!
一道暗红色的影子如同闪电般掠过!
“修罗”动了!
压抑了许久的怒火、失去琉璃的悲痛、对这类敌人的刻骨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它的速度快到极致,机械臂精准地抓住了那名士兵持枪的手腕,猛地一拧——咔嚓!金属断裂声与士兵的惨叫同时响起!
另外两名士兵反应过来,立刻开火!
但“修罗”仿佛预判了他们的所有动作,在狭窄的空间内展现出恐怖的战斗技巧。它利用废墟的障碍物规避,臂载武器瞬间点射,淡紫色的能量束精准地命中一名士兵的动力核心,另一名则被它欺近身前,用蛮力直接拆碎了胸甲!
战斗在十秒内结束。三名士兵变成了三堆冒着黑烟的废铁。
“修罗”站在原地,胸口的微型反应炉因为瞬间的能量输出而发出低沉的嗡鸣,淡紫色的光学传感器重新亮起,里面燃烧着冰冷的火焰。它看向那个蜷缩的机械男孩。
男孩似乎吓坏了,光学传感器紧紧盯着“修罗”,身体微微颤抖。
亚斯这时也赶了过来,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
男孩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电子合成的哭腔:“没……没有了……爸爸和妈妈……为了保护我……他们……他们被这些坏人拆掉了……”他指向废墟另一侧,那里有两具被彻底破坏、核心被挖走的高级机械体残骸。
“修罗”的目光扫过那两具残骸,又落回到男孩身上。它核心深处的某种东西被触动了。这个男孩,和它一样,是机械造物;和它一样,失去了“亲人”;和它一样,被同样的敌人追杀。
一种超越逻辑程序的、近乎本能的理解与共鸣,在它的意识中产生。
它蹲下庞大的机体,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具有威胁性(尽管满身杀气),向男孩伸出了一只相对完好的机械手。
【威胁,暂时清除。】 它的合成音依旧低沉,但似乎少了一丝冰冷,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缓和。
男孩犹豫了一下,看着“修罗”那虽然可怕却似乎没有恶意的姿态,又看了看旁边态度温和的亚斯,最终,小心翼翼地伸出自己完好的那只小手,放在了“修罗”巨大的机械指尖上。
【你的名字?】 “修罗”问道。
“零……Zero……”男孩小声回答。
【Zero。】 “修罗”重复了一遍,然后,它做出了一个让亚斯都感到些许惊讶的举动。它用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
【我,修罗。】
顿了顿,它那淡紫色的光学传感器凝视着Zero,核心深处闪过一道复杂的数据流,那是对琉璃未能说出口的守护,是对自身孤独存在的某种突破,它用一种近乎宣誓般的郑重语气,发出了一段新的编码信息,直接传入Zero的核心接收器:
【从此刻起,你是我认定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