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铺着厚绒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连走路的脚步声都被吸得干净。靠墙放着一张同样包着软皮的单人床,没有床架,床垫直接贴地,床头连金属挂钩都没有,只有一块浅米色的软布靠垫。床对面是一张矮桌,桌面蒙着防滑的软胶垫,旁边配着一把无扶手的软包椅,椅脚被磨得圆润,与地面接触时连轻微的摩擦声都听不到。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软包布料的纤维气息,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整个空间没有任何可能造成伤害的物件,连墙角的接缝处都被软质填缝剂抹平,每一处设计都像一张温和却密不透风的网,把“安全”两个字无声地刻在每一寸角落———不是为了舒适,而是为了杜绝所有极端的可能。
说白了,只要到了这里,想死都没那么容易.......
易学习从进来后就失眠,他实在有些想不通。
和他一起倒霉的,还有他的司机和秘书。
享受了当领导心腹的好处,当然就要承受当领导心腹的坏处。
秘书和司机同领导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领导风光的时候你是宰相门前七品官,领导倒霉的时候,你一样成为阶下囚。
当然他们知道的东西也有限,顶多知道个一小半,一些重要的、诡秘的连秘书都不知道。
负责易学习案子的是省纪委第一监督检查室主任李耀东。
很专业,也很讲程序。
何况书记又特意打了招呼,李耀东也不敢太对易学习怎么样,尤其是现在还处于初步调查阶段,李耀东根本就没有对易学习上手段。
像易学习这种厅局级干部进了纪委后又毫发无损出去的,也不是没有先例。
山不转水转。
李耀东也不傻,纪委书记打了招呼,这位又是省委书记的爱将,是省委沙书记一手提拔起来的,万一某一天屁事没有就出去了呢。
甚至有可能成为自己的领导!
李耀东不傻,易学习更不傻。
从省纪委对自己的态度来看,看来沙瑞金和田国富都打了招呼。
自己当然什么都不能说。
也什么都不会说。
还真的以为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毛线——
现在是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越说越死翘翘。
而且以后还有哪个领导敢为你说话?
沉默是金。
沉默才是最好的方式。
至于以后该说什么、该怎么说,完全取决于未来形势的变化!
赵德汉那里的水很深,不仅仅涉及到汉东,还涉及到很多省份,自己只不过倒霉,被这家伙给咬出来了。
没有进反贪总局已经是幸运!
现在到省纪委,是坏事变好事。
虽然当初自己被从京州市常委会上带走是有些慌乱,但现在沉下心来一想,易学习反倒不慌张了。
再说了,沙瑞金也不是吃素的,他背后有王家和钟家,自己说不定还有出去的可能。
唇亡齿寒的道理大家都懂。
易学习觉得大概率他还是不用去踩缝纫机的,和有些被留置审查的官员一样,最终毫发无损的走出去——甚至有可能官复原职。
当然了,最坏的结果也有可能挨一个处分,或者撤掉自己的职务降为普通科员——这个也有先例。
不过如果是这样子的话,自己干脆就不干了,出去做生意!
现在的建设项目这么多,京州又马上要建地铁了,随便分一杯羹给自己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这工程给谁做不是做?
何况自己手上还捏着他们的短板。
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东边日出西边雨,当不了市长当富翁,
到时候还没有这样那样的约束,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看看自己的仕途,那也是一路坎坷。
直到碰到了沙瑞金,才有了大的起色,彻底丢掉了自己背来背去的地图。
我容易吗?
..........
在同一栋大楼里,还关着孙重九。
他的待遇同易学习一模一样。
只不过他恨死了方向明!
恨的后槽牙都要磨碎了,恨的心在滴血,七窍在生烟........
微服私访去哪里不好,偏偏要来吕州,要来月牙湖!
摆明了就是来找茬的,要跟自己过不去,实际上是跟沙书记过不去——打狗还看主人面,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沙书记的人。
他又想到了那支录音笔,娘希匹,那是谁发明出来的,把自己坑的不轻啊。
真是想到了开头,没想到结尾。
以为凭那个录音可以反戈一击,彻底干掉这个混蛋,真是万万没想到啊,没想到都当到省长的人了,还有这么一手。
现在自己构陷省长这件事,肯定在汉东上上下下都传遍了。
偷鸡不成还倒蚀把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自己可是堂堂的市委书记。
现在沦为了全省的笑话,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以后还有何脸面再见汉东的父老乡亲?
肯定会被大家指指点点。
最可气可恨的是,这样卑鄙无耻的小人,特么的这么年轻还当上了省长,领导的眼睛都是瞎的吗?
No no no——是老天爷没有开眼啊!
天理呢?何在?
这踏马的不公平!
苍天啊,老爷啊。
孙重九欲哭无泪。
强烈的心理落差,真让他有死的冲动。
但在这里真的是想死都无门!
孙重九就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像个怨妇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孙重九!”门外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孙重九脸上的肌肉情不自禁的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进来的竟然是省纪委书记田国富!
这让他又惊又喜........
难道自己的苦日子就熬到头了?这是要放自己出去吗?
“田书记,田书记!你快把我放出去吧,我是一分钟都不想待下去了!”
孙重九仿佛看见了大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