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指眉峰拧成一道深痕,缓缓点头:
“你说得没错,汉波,我心里也悬着这根弦。”
“方向明这个人,看着低调内敛,实则心思深、手段稳,没十足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盐水河大桥这事,他肯定会大做文章,迟早会变成捅向我们的刀子。”
“现在救援是头等大事,稳住局面、控制舆情是关键——只要我们把救援工作做到位,把舆论阵地守牢固,他就找不到合适的切口。你多盯着点应急维稳组和调查组那边,叮嘱郝文学和胡志高他们,凡事涉及桥梁建设、监管的相关人员,一定要提前打招呼,该封存的资料、该统一的口径,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至于方向明,”沙瑞金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弧度,“他想憋大招,就让他憋,谁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借事故搅局、动摇大局,不管他是省长还是谁,我就让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廖汉波道,“书记,我们不能只是被动防守,要主动出击!您可以让国富书记。暗中收集证据,适当的时候反戈一击,你不仁我不义............我们不能太仁慈啊书记!”
沙瑞金眼中寒光一闪,沉声道:“汉波,你说的对———被动防守永远落于下风,该反击时必须反击!”
他身子微微前倾,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国富那边我会亲自打招呼。”
“但你省委办公厅这边也不要闲着,记住,这事必须做得天衣无缝,不能露出半点针对方向明的痕迹。他这人嗅觉比狗还灵,一旦察觉我们在查他,到时候反而打乱了我们的行动安排。”
他抬手拍了拍廖汉波的肩膀,“眼下首要还是稳住阵脚,救援不松、舆情不崩,暗中调查同步推进。等掌握了实打实的证据,找准最合适的时机,再给他致命一击。”
............
省长方向明的房间里,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宋光辉在向方向明吐槽。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能做到省委宣传部部长的自然是人中翘楚,水中蛟龙。
形势比人强。
他已经看出来了,省长方向明是挟势而来,绝对是下一任的省委书记的热门人选,之前沙瑞金太过强势,对于沙瑞金许多做法颇有微词的宋光辉自然不敢硬杠,现在来了个一样强势的省长,他和沙瑞金之间的矛盾自然就开始显现了,心中的天平确实如廖汉波所想的那样,开始向方向明倾斜。
“省长,您说说这叫什么事!盐水河大桥塌了这么大的事,死伤几十号人,全国人民都盯着呢,沙书记却不让开新闻发布会,只让我们‘控制舆情’!”
“什么叫‘稳’比‘快’重要?什么叫怕数字变动让人说我们造假?现在信息不透明,小道消息早就满天飞了,越瞒越容易生事!我们宣传工作的底线是实事求是,把真实的救援进展、伤亡情况告诉群众,才能稳住人心,可沙书记倒好,一心想着捂盖子,怕给省委省政府‘抹黑’———这桥在通车典礼上垮了,本身就是天大的事,难道藏着掖着就能变成好事?”
宋光辉越说越激动:
“让我们统一口径,只发确定的救援动态,可群众想知道的是桥为什么塌、后续怎么处理、伤亡到底多少!现在不主动回应,等谣言发酵起来,舆情只会更难控制!我提了召开新闻发布会的建议,他倒好,直接把我怼回来,还说出了问题要我负责———这舆情管控,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干了!” 宋光辉道。
省长的回答让这位部长同志有些吃惊。
“光辉部长,说心里话,我也很想尽快让这个新闻发布会召开,但我认为现在这个新闻发布会确实还没有到召开的合适时机!”
省长的回答让宋光辉一头雾水。
他原先以为省长一定会支持自己的想法。
“省长,这是为何?”宋光辉满脸疑惑的问。
方向明目光沉静地看着宋光辉,语气平和却带着几分耐人寻味的深意:
“光辉同志,你的想法没错,从宣传工作的常规逻辑来讲,重大突发事件及时召开新闻发布会、公开信息,确实是遏制谣言、稳住人心的最佳路径———这既是职责所在,也是对群众的负责,我完全认可你的初衷。”
他话锋微微一顿,身体微微前倾,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但你有没有静下心来想过,沙书记为什么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宁可冒着舆情发酵的风险,也要坚持‘控制舆情’、暂缓发布会?按说他作为省委书记,比谁都清楚信息不透明的危害,可他却反其道而行之,反复强调‘稳’比‘快’重要,甚至不惜压下你的合理建议———你觉得,他真正担心的,是伤亡数字变动、怕被说工作不严谨吗?还是说,他在怕别的东西?”
咝...........
宋光辉吸了口凉气。
突然觉得有些后背发凉。
“省长,您是说..........”
方向明收回前倾的身体,指尖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语气依旧平和,却带着点拨的意味:
“光辉同志,咱们先不说他怕什么。你反过来想想,这时候不急于召开发布会,是不是也藏着几分‘好处’?”
他抬眼看向宋光辉,目光里带着意味深长:
“一来,救援还在关键阶段,现在所有精力都该放在找人、救人上,过早召开发布会,媒体追问、舆情聚焦,反而会分散一线救援的注意力,甚至可能打乱既定的救援部署;二来,事故原因还没半点眉目,桥梁建设、监管的各个环节都可能牵扯出问题,现在把话说死了,万一后续调查有了新进展,或者查出了更复杂的情况,之前的发布会反而会变成‘话柄’,到时候想圆都难;三来,你也说了,伤亡数字是动态的,刚才才找到两名幸存者,谁能保证接下来不会有新的变化?等数字彻底核实、救援进入收尾,再一次性把情况说清,既显得我们工作严谨,也能避免反复解释的被动。”
他顿了顿,补充道:“沙书记强调‘稳’,未必没有这层考量。咱们做工作,既要考虑群众的知情权,也要兼顾实际工作的推进——有时候‘慢一步’,反而能让后续的工作更顺畅、更稳妥。你再沉下心等等,等合适的时机到了,不用你提,自然会有人主动要求召开发布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