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山官邸,蒋中正的书房里,气氛有些凝重。
蒋中正坐在主位上,手里捏着那支沈知渊送给他的派克金笔,一圈一圈地转着,却没有说话。
他的对面,坐着军政部长陈诚和军统负责人戴笠。
陈诚刚刚把沈知渊的请求,原原本本地汇报了一遍。
去美国,打金融战,釜底抽薪,彻底摧毁日本的战争经济。
这个想法,太大胆,也太匪夷所思了。
“胡闹!”戴笠第一个跳了起来,他一向看不惯沈知渊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金融战?说得轻巧!华尔街是什么地方?那是美国人的地盘!他一个中国人跑过去,人生地不熟,能掀起什么风浪?我看,他就是被武汉的大胜冲昏了头脑,异想天开!”
戴笠心里很不爽。这次武汉大捷,风头全让蒋委员长占了,可他心里清楚,背后真正的操盘手是沈知渊。这个年轻人,能量大得让他感到害怕,也让他感到嫉妒。现在,他又搞出这么一出,戴笠本能地就想反对。
陈诚皱了皱眉,看了一眼戴笠,没有作声。他虽然也觉得沈知渊的想法有些天马行空,但他亲眼见证过沈知渊在武汉创造的奇迹,不敢轻易否定。
“辞修,你怎么看?”蒋中正终于停下了转笔的动作,抬眼看向陈诚。
陈诚站起身,思索了片刻,才谨慎地开口:“委座,从军事和常理上判断,知渊的这个计划,确实……风险极高,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
他话锋一转:“知渊此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从淞沪西迁,到南京撤离,再到这次的武汉决战,他做的每一件事,在事前看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结果,他都做到了。而且,都取得了超乎想象的成果。”
“我个人认为,他既然提出这个计划,必然有他的把握。我们或许,可以听听他的详细打算。”
蒋中正点了点头,不置可否。他的目光又转向戴笠:“雨农,你刚才说他异想天开。那你觉得,我们现在,除了在战场上跟日本人硬拼,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尽快结束这场战争?”
戴笠被问得一噎。
办法?他要是有办法,还用得着在这里看蒋中正的脸色?军统搞搞情报,抓抓间谍还行,要说扭转国运,他可没那个本事。
“委座,我不是说不能想办法。只是,金融战这种事,闻所未闻。万一不成,岂不是让美国人看了笑话?丢了党国的脸面?”戴笠找了个由头。
“脸面?”蒋中正冷笑一声,“现在,我们还有多少脸面?国土沦丧,百姓遭难,要不是这次武汉侥幸打赢了,我们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只要能打赢日本人,保住这个国家,别说丢脸,就算让我去给美国人下跪,我也愿意!”
这番话说得极重,陈诚和戴笠都低下头,不敢再接话。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蒋中正的心里,其实比谁都矛盾。
理智告诉他,戴笠说得有道理,沈知渊的计划太悬了。可情感上,他却又忍不住地,对沈知渊抱有一丝期待。
这个年轻人,就像是上天赐给他的福星。每次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总能带来转机。
这次的“诈死”计划,现在想起来,蒋中正后背还直冒冷汗。把整个国运,都压在一个人的身上,这是何等的疯狂!
可他赌赢了。
沈知渊用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不仅保住了武汉,更让他的声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现在,全国上下,都视他为“天选之子”、“战争之神”。
这种感觉,太美妙了。
他看着手中的派克金笔,想起了沈知渊在汉口行营,对自己描绘那个“斩首行动”时,眼中闪烁的光芒。
那是一种,仿佛能看穿未来的,神一样的眼神。
或许……再信他一次?
“让他来见我。”蒋中正终于下定了决心,“我亲自问他。”
……
一个小时后,沈知渊再次走进了黄山官邸。
“知渊,你的想法,辞修都跟我说了。”蒋中正屏退了左右,书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坐。”
沈知渊依言坐下。
“说说你的具体计划。我要听实话,不要听那些鼓舞士气的大话。”蒋中正的眼神很锐利,仿佛要看穿沈知渊的内心。
“是,委座。”沈知渊点了点头,他知道,今天必须说服眼前这位中国的最高统治者。
“我的计划,分为三步。”沈知渊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步,借势。武汉大捷的消息,现在肯定已经传遍了世界。国际社会,特别是美国的金融界,必然会重新评估日本的战争潜力和偿债能力。这是一个绝佳的势,我要借这个势,在华尔街,唱衰日本。”
“第二步,立信。我不会一上来就搞什么大动作。我会先用一些小规模的,精准的操盘,来证明我的判断。比如,做空某家与日本军方关系密切,但自身又存在问题的公司股票。用事实,在华尔街树立起我的信誉。让他们相信,跟着我,有钱赚。”
“第三步,总攻。等我聚集了足够的力量,掌握了足够的话语权,我就会对日本的国债,以及三井、三菱这些财阀的核心资产,发起总攻。同时,我会利用在美国建立的人脉,推动美国政府,对日本进行经济制裁,比如,石油禁运,钢铁禁运。双管齐下,彻底掐断他们的战争命脉。”
沈知渊说得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重磅炸弹,在蒋中正的心里炸响。
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环环相扣。
这根本不是什么异想天开,而是一套经过了精密计算的,完整的作战方案!
蒋中正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他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对战争的理解,太狭隘了。原来,战争,还可以在千里之外的金融市场上打。
“你需要什么?”蒋中正问道。
“我需要一个官方身份,最好是您的私人经济顾问,方便我在美国接触上层人物。”沈知渊说,“我还需要一份最高级别的外交护照,以及调动华兴银行海外资金的绝对自由。”
“另外,”沈知渊补充道,“我希望,我此行的目的,对外严格保密。只宣称,我是去为战后重建,寻求美国方面的经济援助。”
蒋中正沉默了。
这个决定,太重大了。一旦失败,不仅是沈知渊个人,整个国民政府,都可能成为国际笑柄。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沈知渊没有催促,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知道,蒋中正需要时间来消化,来权衡。
终于,蒋中正停下脚步,他走到沈知渊面前,将桌上那支刻着“中正”二字的派克金笔,拿了起来,递到沈知渊的手中。
“这支笔,上次给了你调兵之权。这一次,”蒋中正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沈知渊,“我给你,调动国运之权!”
“需要什么,你直接跟辞修和雨农说,让他们全力配合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委座请讲。”
“只许胜,不许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