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深处，猩红眼睛的主人重新坐回那尊骸骨王座，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上的古老头骨。
“卡尔萨斯……”
“你竟然真的留了后手。”
低沉的声音在雾中回荡，带着一丝意料之外的玩味。那滴混沌神魔之血，本该在万古岁月中彻底沉寂，却偏偏被一个真正的混沌体唤醒了。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猩红眼睛的主人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蠕动的黑雾。雾中浮现出模糊的景象——那是青铜大门内的景象，但画面扭曲不稳，仿佛被某种力量干扰，只能勉强看到林风等人围在中央平台前的身影。
“星火前哨……当年星盟留下的最后几颗钉子之一。”
“可惜，钉子再硬，也钉不进寂灭的骨头。”
黑雾中的画面闪烁，最终定格在林风身上。那双猩红的眼睛微微眯起，仿佛在审视一件新奇的玩具。
“混沌神魔体……《万化源诀》的气息……”
“还有《不灭经》……呵，陨圣崖的那群老东西，倒是舍得下本钱。”
王座上的身影缓缓站起，黑雾如披风般拖曳在身后。它走向雾中深处，那里立着一面巨大的青铜镜，镜面布满裂纹，却依旧倒映着模糊的景象。
镜中，浮现出太阴古星的轮廓。
黑色的斑点已经覆盖了大半个银白星辰，如瘟疫般蔓延。星空中，数以千计的黑色舰船环绕，不断向古星表面投射着污浊的能量光束。
而在古星北极，一点微弱的月华仍在顽强闪烁。
“璃月……”
猩红眼睛的主人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某种复杂的情绪。那情绪转瞬即逝，重新化为冰冷的漠然。
“盟约的最后一枚钥匙。”
“可惜，钥匙终究只是钥匙，打不开已经锁死的门。”
它转身，看向青铜大门的方向。虽然隔着厚重的金属与封印，但那道混沌觉醒的气息，依旧清晰可辨。
“既然棋子想跳出来……”
“那就让游戏，变得更有趣一些吧。”
黑雾涌动，一道意念跨越虚空，传递向某个遥远的方向。
那是流放之地深处，另一处被遗忘的遗迹。
星火前哨，中央大厅。
“找到了！”
苏晓晓的声音打破沉寂，她指着光屏上刚刚解密完成的文档，眼睛亮得吓人：“b-12区，深层机库。里面封存着一艘完整的星盟突击舰——‘星火’号！”
所有人都围了过去。
光屏上显示着一艘流线型的银色舰船三维模型，长约三十丈，通体由某种哑光金属铸造，舰首呈锐角，两侧分布着十二个引擎喷口。舰身刻满星辰符文，即使在模型中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具体参数。”林风沉声道。
“舰长三十二丈，标准乘员十二人，最大载员三十人。”苏晓晓快速滑动光屏，“配备两门主炮‘星辰破灭者’，六门副炮‘流光射线’，以及完整的能量护盾系统。航速……常规状态下可达第三宇宙速度，短途空间跳跃极限距离为五光年。”
战无极吹了声口哨：“好东西！比我们之前坐的那些破烂货强多了。”
“问题在于能源。”苏晓晓调出另一个页面，“星舰的‘星核反应炉’处于休眠状态，要启动它，需要至少三枚标准星尘能量核心。而前哨站的库存……为零。”
“能量核心长什么样？”萧辰问。
“这样。”苏晓晓调出一张图片——那是一枚拳头大小的多面体水晶，内部有星云般的流光旋转，“星盟标准制式，内含高度压缩的星辰本源能量。一枚核心，足够星舰全功率运转一个月。”
林风盯着图片，忽然开口：“这座前哨站本身，有没有可能产生类似的东西？”
苏晓晓一愣，随即快速操作光屏。几分钟后，她抬起头，眼中露出惊异：“有！前哨站深处有一座‘星尘提炼炉’，可以从虚空中汲取游离的星辰之力，凝聚成原始星尘。但要把原始星尘压缩成能量核心……需要至少七阶的能量操控精度，以及对应的‘星核凝练法阵’。”
“星核凝练法阵的资料呢？”
“数据库里有完整蓝图，但……”苏晓晓苦笑，“那玩意儿复杂得要命，涉及三千六百个符文节点的精准排列，误差不能超过万分之一。就算有蓝图，我们也造不出来——除非有一个精通符文阵法的大宗师，再加上足够的材料和至少三个月时间。”
大厅陷入沉默。
三个月，太阴古星等不了那么久。
“就没有现存的核心吗？”卡琳娜问，“星盟撤离时，总该留下一些备用能源吧？”
苏晓晓摇头：“正常情况是有的。但根据日志记录，第七纪末期，前哨站遭遇寂灭渗透时，站长卡尔萨斯启动了自毁程序，大部分备用能源都被消耗在维持封印和净化污染上了。最后残存的能量，只够维持前哨站基础功能运转至今。”
战无极一拳砸在金属墙壁上，发出闷响：“那这艘星舰岂不是个摆设？”
“未必。”
林风忽然开口。他走到中央平台前，双手按在水晶球上，混沌气缓缓注入：“卡尔萨斯站长既然特意留下这艘船，还把它封存在深层机库，就不可能不留下启动的办法。苏晓晓，查一下机库的准入条件。”
苏晓晓立刻操作，几秒后，她读出屏幕上的文字：“‘星火’号机库，需前哨站长权限或……‘混沌共鸣者’权限方可开启。”
混沌共鸣者。
所有人看向林风。
“怎么进去？”林风问。
“从大厅西侧的升降梯，下到负七层。”苏晓晓调出结构图，“但升降梯需要权限认证。林风，你可以试试用混沌气——”
她话音未落，林风已经走向大厅西侧。
那里确实有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浅浅的手印凹槽。林风抬手按上去，混沌气顺着手掌涌出。
门开了。
不是缓缓滑动，而是瞬间向两侧收缩，露出后面的空间——那是一个直径约两丈的圆柱形升降梯，内部铺着银灰色金属板，四壁光滑如镜。
林风走进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升降梯门关闭，没有按钮，没有操控面板。但就在林风注入混沌气的瞬间，整个升降梯微微一震，开始下降。
速度不快，但很稳。
透过透明的舱壁，可以看到升降梯正在穿过前哨站的各个层级。负一层是生活区，残破的房间和走廊飞速掠过；负二层是实验室，各种仪器东倒西歪；负三层是仓库，货架上空空如也……
直到负七层。
升降梯停下，门开了。
外面是一片黑暗。
林风第一个踏出，混沌气在掌心凝聚，化作一团柔和的光源。光芒照亮了前方——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机库，穹顶高达二十丈，地面铺着厚重的防震合金板。
而在机库中央，静静停泊着一艘银灰色的星舰。
正是光屏上显示的“星火”号。
它比三维模型看起来更加震撼，流线型的舰身在微弱的光照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舰首的星辰符文即便在沉睡中也隐隐发光。舰身没有任何破损，保存得堪称完美，仿佛昨天才刚刚停泊在这里。
“真漂亮……”陈静轻声说。
战无极已经走到星舰下方，仰头看着那庞大的身躯：“这东西，真能飞？”
“不仅能飞，还能打。”苏晓晓也走了出来，她指着舰身两侧的炮管，“看到那些符文了吗？那是星盟的‘星辰符文阵列’，每一枚符文都对应着一种法则力量。主炮全力一击，足以轰碎一颗小型陨星。”
林风没有停留，径直走向星舰的舱门。
舱门位于舰身侧面，是一扇厚重的弧形金属门，门上刻着一个复杂的徽记——星辰环绕着一团混沌的徽记。林风将手按在徽记上，混沌气注入。
徽记亮起，从边缘开始，银色的光芒沿着纹路流淌，最终点亮了整个图案。
舱门无声滑开，露出内部的通道。
通道很窄，仅容两人并肩。内壁是哑光的银灰色，每隔三步就有一枚镶嵌在墙壁里的照明符文，此刻正随着林风的进入而依次亮起。
一行人鱼贯而入。
通道尽头是一个不大的舰桥，呈半圆形布局。正前方是一面弧形的观察窗，窗外是机库的墙壁。观察窗下方，排列着十二个操控台，每个操控台上都有密密麻麻的水晶按键和悬浮光屏。
舰桥中央，是一个高出地面的指挥座。
林风走到指挥座前，看到扶手上有一个凹槽，形状与前哨站大门上的手印一模一样。他坐下，双手按在扶手上，混沌气全力输出。
嗡——
整艘星舰震动起来。
不是机械启动的震动，而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共鸣。舰桥内的所有光屏同时点亮，符文如流水般在屏幕上滚动，冰冷的机械音在舰桥中响起：
“检测到混沌共鸣……权限认证通过。”
“欢迎登舰，新任舰长。”
“星火号休眠状态解除，开始自检。”
光屏上快速闪过无数数据流：舰体结构完整度99.7%，引擎系统完好，武器系统完好，护盾系统完好，导航系统完好……唯有能源系统那一栏，显示着刺眼的红色：
“星核反应炉：休眠中。”
“能量核心储量：0\/3。”
“当前可用能源：舰载应急电池（剩余7%）。”
机械音继续：“警告：能源不足，无法启动主引擎。建议补充标准星尘能量核心，或连接外部高能能源。”
林风看向苏晓晓：“应急电池能做什么？”
“勉强维持舰内基础照明和生命维持系统，但飞不起来。”苏晓晓摇头，“更别说空间跳跃了。”
“所以还是卡在能量核心上。”战无极皱眉。
萧辰忽然开口：“刚才苏晓晓说，前哨站里有‘星尘提炼炉’，可以产生原始星尘。如果我们有办法把原始星尘压缩成能量核心呢？”
“那需要七阶的能量操控精度，还有星核凝练法阵。”苏晓晓苦笑，“我们两个条件都不具备。”
“不。”
林风从指挥座上站起，走向舰桥后方的通道：“我们可能有。”
其他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通道连接着星舰的其他区域：生活舱、武器库、引擎室……最后，林风停在了一扇厚重的金属门前。门上刻着与舱门相同的混沌徽记。
他推开门。
里面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看起来像是个私人工作室。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工具和零件，工作台上散落着一些未完成的图纸，角落里堆着几箱金属材料。
而在房间正中央，立着一座半人高的装置。
那装置由无数精密的水晶导管和金属构件组成，内部有淡蓝色的液体缓缓流动。装置顶部，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银色光团，光团中隐约可见星辰流转的景象。
“这是……”苏晓晓瞪大眼睛。
“星核凝练装置的原型机。”林风走到装置前，看着工作台上摊开的一张图纸，“卡尔萨斯站长留下的。他花了三百年时间研究混沌之力与星辰能量的结合，试图创造出一种不需要复杂法阵就能凝练星核的方法。”
图纸上，画着一个复杂的能量循环图。图中央，混沌气作为催化剂，引导原始星尘进行自我压缩和质变，最终形成稳定的能量核心。
苏晓晓快速浏览图纸，呼吸急促起来：“理论上可行……但需要操控者对混沌气的掌控达到‘入微’级，而且自身能量层级必须足够高，才能承受凝练过程中的反噬。”
她看向林风：“你能做到吗？”
林风没有立刻回答。
他伸出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混沌气。那团气缓缓旋转，内部开始分化出无数细如发丝的细线，每一条细线都在以不同的频率振动，彼此交织却又互不干扰。
《万化源诀》第二重——演化。
“可以试试。”他说。
“那就需要原始星尘。”苏晓晓看向装置顶部的银色光团，“那团就是原始星尘，但量太少了，只够尝试一次。如果失败……”
“如果失败，我们就只能想别的办法。”林风打断她，“但至少，现在有一个可能。”
他走到装置前，双手按在水晶导管两侧的金属板上。混沌气顺着手臂注入装置，沿着导管内部的符文脉络流动。整个装置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顶部的银色光团剧烈震颤起来。
“原始星尘已经导入凝练腔。”苏晓晓盯着装置侧面的一个观测窗，快速汇报，“能量密度正在攀升……达到临界点！林风，开始压缩！”
林风闭目，全部心神沉入混沌气的操控中。
在他的感知里，那团原始星尘是由无数微小的星辰粒子组成的松散集合体。要将它们压缩成稳定的能量核心，需要同时从三千六百个方向施加均匀的压力，并且这个压力必须精准控制，多一分则粒子崩溃，少一分则压缩失败。
混沌气分化成三千六百缕，如无形的触手，包裹住每一个星辰粒子。
然后，缓缓收紧。
装置剧烈震动起来，内部传来令人牙酸的摩擦声。观测窗里，银色光团开始收缩，从拳头大小变成鸡蛋大小，再变成核桃大小……
林风的额头沁出汗水。
这种程度的精准操控，对心神的消耗是恐怖的。若非吸收了那滴混沌神魔之血，灵魂本质得到提升，此刻他早就支撑不住了。
“还差一点……”苏晓晓声音紧绷，“能量密度已经达到标准星核的百分之九十……九十五……九十七……”
突然，装置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鸣！
观测窗里，那团已经压缩到指尖大小的银光，表面出现了裂纹！
“要崩溃了！”苏晓晓惊呼。
林风猛地睁眼，瞳孔深处混沌景象一闪而逝。他低喝一声，体内九大神藏齐齐轰鸣，更多的混沌气疯狂涌出，强行包裹住即将崩溃的星核。
不是从外部压缩，而是从内部……演化。
他放弃了精准控制，转而用混沌气模拟出星核内部应有的能量结构。就像搭建一栋建筑，先立起框架，再填充材料。
裂纹停止了扩散。
银光稳定下来，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光芒。那光芒越来越亮，最终透过观测窗，将整个房间映照得如同白昼。
嗡——
装置停止了震动。
观测窗缓缓打开，一枚完美的多面体水晶悬浮而出，内部星云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标准星尘能量核心，成型。
林风收回手，踉跄后退一步，被战无极扶住。他脸色苍白，但眼睛很亮：“成功了。”
苏晓晓小心翼翼地将那枚能量核心取出，捧在手心。她能感觉到水晶内部磅礴的能量，那是足以让星舰跨越星海的伟力。
“一枚。”她深吸一口气，“还差两枚。”
“原始星尘不够了。”林风看向装置顶部的银色光团，那里只剩下一点微弱的余光，“这座提炼炉的积累，只够凝练一枚核心。”
“那怎么办？”卡琳娜问。
林风走向工作台，在散落的图纸中翻找。很快，他抽出一张泛黄的纸页，上面画着一幅简单的地图，标注着几个地点。
“卡尔萨斯站长留下的笔记。”他举起纸页，“流放之地深处，有三处‘星尘矿脉’，是第七纪末期星盟发现的。他原本计划亲自去开采，但寂灭渗透事件打断了一切。”
地图上，三个标记点分别位于三个方向，最近的也有上千里。
“我们需要去挖矿？”战无极挑眉。
“这是最快的方法。”林风收起地图，“而且，矿脉所在的位置，可能还留存着星盟当年的开采设备。如果运气好，我们能直接找到现成的原始星尘。”
萧辰看向星舰：“可星舰没有能源，飞不起来。”
“不需要星舰。”林风摇头，“我们自己去。前哨站里应该还有代步工具。”
他看向苏晓晓：“查一下，前哨站的载具库。”
苏晓晓立刻操作个人终端——那是她进入前哨站后，用数据库里的蓝图和现有材料组装的简易设备。几秒后，她抬起头：“有！b-3区，封存着三辆‘掠风’型地形车，能源是独立的星尘电池，续航大概八百里。”
“够了。”林风转身走向门外，“准备装备，一小时后出发。”
“去哪？”战无极问。
林风展开地图，指向最近的那个标记点：
“嚎哭峡谷，深处。”
“那里不仅是星尘矿脉，也是卡尔萨斯站长笔记里提到的……‘某个古老存在的沉眠之地’。”
他抬起头，眼中闪过思索：
“我想知道，他说的古老存在，到底是什么。”
机库的灯光映照在星舰银灰色的舰身上，反射出冰冷的光泽。而在舰桥的观察窗外，那枚刚刚凝练出的能量核心，正静静悬浮在装置上方，如同黑暗中亮起的第一颗星。
而在前哨站之外，骸骨平原的深处。
黑雾涌动，一双又一双猩红的眼睛，在黑暗中缓缓睁开。
它们望向青铜大门的方向，无声低语。
狩猎，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