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护站的院子里还沾着清晨的露水,狗尾巴草尖上的水珠晃了晃,“嗒” 地落在青砖地上,晕开个小湿痕。暖炉里的炭没灭透,泛着暗红的光,陈姐端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子,给石桌旁每个人倒了杯热水 —— 缸子上印的 “劳动最光荣” 都快磨成浅灰色了,是她二十年前在纺织厂当先进得的奖,一直没舍得扔。
众人围着石桌坐,小马扎还是上次从旧货市场淘的,有的腿还垫着碎木片才稳。小李揉着胸口的伤,昨天贴的活血膏露着半截淡绿色边,他瞥见林默手里的古镜,挠了挠头笑:“林默,别紧张,咱就是看看当时那幻境啥样,不是要翻旧账怪你。”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下意识挺直了背,显然也好奇那幻境到底有多真,能让林默把自己认成敌人。
林默点点头,把古镜轻轻放在石桌中央,两块碎片一左一右摆好,指尖蹭过镜身 —— 昨晚练习时留下的温感还在,像揣过的热水袋。他双手结了个玄真印,拇指和食指扣成小圈,剩下三指伸直,这是老郑前阵子在火塘边教的,当时老郑还笑着说 “结印得松快些,别跟攥着拳头似的,灵力才顺”。念咒语时他声音比平时低了点,怕吵醒屋里补觉的小雅:“以镜为媒,忆随光现,众人共见,无有隐瞒。”
古镜的白光慢慢亮起来,不是之前回溯时扎眼的亮,是像薄纱似的轻轻铺开,悬在石桌上方,连每个人的影子都裹在里面。光幕里先浮现出东山道观密室的画面:夯土墙潮得掉皮,角落里堆着的破陶罐缺了口,阴煞像黑雾似的从墙缝里钻出来,老魔的黑影在角落聚成一团,突然 “嗤啦” 分裂成三个黑衣人 —— 最前面那个,穿的居然是小李昨天穿的藏青色外套,连肘部磨破的补丁都一模一样,针脚歪歪扭扭的,还是陈姐上周帮他缝的;手里攥的 “阴煞刃”,居然是小李那把斧头的模样,连斧柄上缠的红绳都清晰可见,红绳末端还松了个线头,是上次劈柴时勾的。
“我的天,这也太像了!” 张叔猛地前倾身体,手肘撞在石桌沿上都没察觉,疼得龇了下牙也顾不上揉,“连你那斧头刃上的豁口都仿得一样 —— 上次砍阴煞傀儡时崩的,对吧?我还帮你磨过!”
小李凑过去盯着光幕,眼睛都直了:“可不是嘛!我这外套还是去年冬天在夜市买的,才五十块钱,补丁是陈姐用她闺女旧衣服上的布缝的,这幻像连布上的小碎花图案都看得见!”
光幕里,黑衣人举着 “斧头” 朝林默扑来,林默的脸绷得紧,手里的古镜刚泛白光,黑衣人就到了跟前。“当时我只看见黑影扑过来,衣服、斧头都跟小李一模一样,连他平时举斧头的姿势都像,根本没时间细想。” 林默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目光落在光幕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碎片,“等白光出去,才看见是真小李倒在地上 —— 我当时脑子都懵了,蹲在那儿半天没缓过来,总觉得是自己闯了大祸。”
众人看着光幕里的后续:林默僵在原地,手里的古镜 “啪嗒” 掉在地上,镜面沾了灰也没顾上擦;苏晚冲过去扶小李,手里的符纸掉了两张在地上,红粉末撒了点在小李的裤腿上;陈姐攥着除煞药剂的手都在抖,瓷瓶差点掉在地上。林溪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之前只知道林默误伤人,却没看见幻境这么逼真,“难怪你会中招…… 换我站在你那儿,肯定也分不清,说不定比你还慌。”
光幕慢慢暗下去,古镜的白光收了回去,石桌上还留着点淡淡的暖意。张叔从口袋里摸出包皱巴巴的烟,抽出一根递给林默,自己也点了一根,烟雾在晨露里散得快:“林默,是叔之前说话冲了,不该没弄清楚就怀疑你。这幻像跟真的一样,换谁都得慌神,不能怪你。”
林默接过烟,没点,夹在指间:“没事张叔,我能理解 —— 毕竟差点伤了小李,大家担心也是应该的。以后咱们多注意,就不会再出这种事了。”
“嗨呀,多大点事!” 小李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力道不轻,拍得林默胳膊都晃了晃,“我这皮糙肉厚的,早没事了。不过咱得想个办法,下次再遇到这情况,别再认错人。比如…… 比如定个暗号?”
苏晚突然眼睛一亮,从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是她平时画符记笔记用的,封面还贴了张卡通贴纸,笔尖在纸上飞快划着:“这个主意好!咱定个简单的暗号,遇到看着像自己人的,先对暗号,答对了才动手。别太复杂,就说‘临海无恙’,回复‘守护同心’,又好记,还不容易被老魔仿去 —— 老魔只知道学样子,不懂咱这心意。”
“这个好!” 林溪赶紧点头,从口袋里掏出罗盘,用铅笔在背面飞快地写,字不大,却很清楚,“我把暗号记在罗盘背面,省得紧张忘了。到时候我多盯着点,要是看见有人不对劲,先喊暗号提醒大家。”
林默拿起两块碎片,碎片在阳光下泛着金光,轻轻一碰就 “嗡” 地响,像在呼应。“现在大家都清楚情况了,咱明天一早就去西郊古墓。那地方阴煞重,老魔的残留意识肯定更强,幻境只会比道观密室里的更逼真,所以必须分工明确,不能乱。” 他看向众人,眼神坚定,“我负责控制古镜,要是遇到幻境,第一时间用忆纹分享记忆,让大家知道我看到的画面;苏晚你用符咒压阴煞,特别是主墓室周围,别让阴煞干扰咱们的判断,定魂符多准备几张,随时给大家贴;小李你力气大,负责挡幻像偷袭,保护陈姐和林溪,遇到看着像敌人的,先喊暗号,别冲动动手;陈姐你带着除煞药剂,要是有人被阴煞缠上,及时递药,自己也注意安全;张叔你熟西郊的路,负责引路,别让咱们走岔进别的墓室 —— 听说古墓里有不少岔路,有的还埋着陷阱。”
“没问题!” 众人齐声应下,石桌上的热水冒着热气,之前那点淡淡的隔阂早散得没影了,连空气都变得轻松。陈姐从背包里掏出个小铁盒,打开里面是几支玻璃管,装着淡金色的液体 —— 是她用碎片的灵力调的除煞药剂,昨晚熬到后半夜,眼睛都红了。“这药剂喝一支能扛半个时辰阴煞,别多喝,喝多了容易上火,嗓子疼。” 她挨个递过去,到小李时还多叮嘱了句,“你胸口还有伤,要是觉得闷得慌,就少喝半支,别硬撑。”
林溪把罗盘递给林默,罗盘指针旁多了个小刻度,是她昨晚用针刻的:“我调了灵敏度,只要周围有幻境波动,指针就会转得特别快,比平时提前半分钟提醒你,够你准备了。”
小李抄起靠在石桌旁的斧头,挥了挥试手感,斧刃在阳光下闪了闪,映出他的脸:“我这斧头也磨好了,昨晚趁大家睡,我在院子里劈了堆柴,手感正顺!下次再遇幻像,我先喊暗号,要是没回应,再一斧头劈过去,保准不让你再误判。”
夕阳西下时,众人各自收拾装备。林默在院子里练古镜,白光在他指尖绕了个圈,稳稳落在石桌上的空碗里,没一点偏差 —— 比前两天进步多了。苏晚走过来,递给他一叠符纸,符纸上画着 “定魂符”,朱砂还透着点新鲜:“这是我下午画的,你带在身上,要是幻境来得急,贴在古镜上能稳三秒,够你反应过来喊暗号了。”
“谢了。” 林默接过符纸,叠好放进内袋,指尖碰到符纸的温度,暖暖的。
“别跟我客气,” 苏晚笑了笑,指了指屋里,“陈姐在煮面条,加了鸡蛋,还放了你爱吃的青菜,赶紧练完来吃,明天得早起呢,去晚了怕古墓入口被藤蔓盖得更严实。”
当晚,守护站的灯灭得早。林默躺在床上,手里攥着两块碎片,碎片的温感透过掌心传来,像老郑的手在轻轻拍他的手背,让他安心。隔壁屋传来小李的呼噜声,还带着点磨牙的动静;对面屋传来林溪翻书的沙沙声,她在看玄真子的古籍,想多找点古墓里的注意事项;张叔的屋里还亮着灯,他在给小雅打电话,声音轻轻的,怕吵醒孩子:“小雅乖,等叔叔们回来,就带你去海边捡贝壳……” 一切都安稳得让人心安。
天刚蒙蒙亮,东方刚泛起鱼肚白,张叔就发动了汽车。旧 SUV 的引擎 “突突” 响了两声才启动,车座上还放着林溪忘拿的兔子玩偶,被苏晚抱在怀里,玩偶耳朵上的补丁又松了点,苏晚用手轻轻捏着。小李坐在副驾,跟着收音机里的老歌哼着,调子有点跑,却让车厢里的气氛格外轻松,没了之前的紧张。
“前面左拐,过了那片杨树林,就是西郊古墓的入口了。” 张叔指着前方,方向盘轻轻打了个弯,车轮碾过路上的小石子,发出 “咯吱” 的声,“去年我跟村里的老王去采蘑菇,还路过过,入口被藤蔓盖着,得用刀割开,藤蔓上还长着小刺,别扎着手。”
林溪趴在后座看地图,地图是她从图书馆借的老地图,边角都卷了边,手指点着上面的红点:“主墓室在古墓中间,碎片应该在主墓室的棺椁旁边,玄真子的标记一般刻在石墙上,找‘玄’字就行,上次在道观密室里,他的标记也是刻在石盒上的。”
陈姐从包里掏出包饼干,是她昨天在小卖部买的,还带着点奶油味,分给每个人:“先垫垫肚子,到了古墓里,可没工夫吃东西,说不定还得跟老魔的幻像斗,得保持体力。”
林默咬着饼干,看向窗外 —— 朝阳慢慢爬上山头,金色的光洒在杨树林里,树叶上的露水闪着光,像撒了把碎金子。他摸了摸内袋里的古镜和符纸,又看了眼身边的众人:小李还在跟着收音机哼歌,脚在下面打着拍子;苏晚在给兔子玩偶系红绳,怕耳朵上的补丁再掉;林溪在调罗盘,指针稳稳的;张叔在认真开车,时不时瞟一眼后视镜,怕落下什么。
“等拿到第三块碎片,咱就去东山的除煞阵,” 小李突然开口,转头看向后座的林默,脸上带着笑,“到时候破了诅咒,咱去吃临海最有名的海鲜大排档,我请客!你上次说想吃的清蒸蟹,管够!”
“好啊!” 林溪眼睛亮了,从后座探出头,“我要吃烤鱿鱼!还要喝冰镇可乐!”
“我要喝啤酒!” 张叔笑着接话,“上次跟老王去喝,还没喝够呢,这次得跟你们好好喝两杯。”
车厢里的笑声飘出车外,随着汽车朝着西郊古墓驶去。阳光透过车窗,洒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暖而坚定。一场关乎临海安危、关乎所有石雕性命的关键旅程,就在这满是希望的晨光里,正式开启了 —— 没有之前的犹豫和分歧,只有同心协力的决心,和对未来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