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讯器另一端是长久的死寂。
技术员再开口时声音发颤：“你们…真有药？”
“有。”孙念安看着仓库深处锈蚀的反应釜，“足够所有人。”
张雪猛地看向他。孙念安目光平静。
“但需要时间准备。”
他对着通讯器说，“把消息传出去。旧化工厂，地下仓库。我们在这里等。”
通讯切断。
张雪一把将他拽到废弃反应釜后，声音压得极低：“你疯了？我们连一毫升缓解剂都没有！”
“所以要去拿。”
孙念安调出城市地图，指尖划过从化工厂到大学的路线，“顾承宇把全部兵力压在大学，因为那里是唯一的‘希望’。现在我们把希望挪到这里。”
他看向那些躲在阴影里的平民。“他们会成为我们的屏障。也是我们的掩护。”
“你这是拿他们当诱饵！”
“是交换。”孙念安从背包里取出最后两包压缩饼干，扔给那几个持棍的男人。“守着这里。很快会有人送‘药’来。”
男人们惊疑不定地接过食物。母亲怀里的孩子发出微弱呻吟。
孙念安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孩子，转身走向仓库深处。
“你要去大学硬抢？”张雪跟上他。
“不。去拿本来就属于我们的东西。”
孙念安推开一扇隐蔽的检修门，露出后面更狭窄的通道。“李烨在城里不止留了‘灯塔’网络。”
通道深处传来微弱电机声。
“他还留了一个安全屋。就在大学地下管网交汇处。”
孙念安钻进去，“里面有他早期研究的缓解剂样本。虽然不多，但够争取时间。”
他们弯腰在管道中穿行。刑天的声音从终端断续传来：“消息…传开了…有人在向化工厂聚集…士兵开始调动…”
张雪突然拉住孙念安。“你早就计划好了。从决定来化工厂开始。”
孙念安没有否认。“罗森伯格的名单上有大学后勤主管的名字。他负责物资运输。”
“你想用样本做引子，换出真正的原料？”
“和反应釜需要的零件。”孙念安停下，指着前方一个不起眼的阀门。“到了。”
他拧动阀门，一侧管壁无声滑开。
里面是个不足五平米的空间，摆满货架。
架子上是文件和少量药剂。
孙念安快速清点。“十二支缓解剂。只够争取几个小时。”
他将其中的六支注入几个空的溶剂瓶，用蒸馏水稀释成淡蓝色液体。
“这连安慰剂都不如。”张雪说。
“但能争取时间。”孙念安将稀释后的瓶子放进一个冷藏箱，剩下的六支收好。“走吧。该回去收网了。”
他们原路返回。
还没靠近仓库入口，就听见外面嘈杂的人声。
从检修门缝隙看出去，仓库里挤满了人。
几十个面容憔悴的市民围在一起，先前那几个持棍的男人正在努力维持秩序。
“药呢？不是说这里有药吗？”有人喊道。
“再等等…就快到了…”持棍男人满头大汗。
孙念安推门而出。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手中的冷藏箱上。
人群骚动起来。
“药在这里。”孙念安打开箱子，展示里面六瓶淡蓝色液体，“但只够最急需的人。”
他径直走向那个抱着孩子的母亲，取出一瓶递给她。“喂她喝下去。”
母亲颤抖着接过，小心地喂进孩子嘴里。
几分钟后，孩子急促的呼吸明显平缓下来，脸色也恢复些许红润。
“有效…真的有效！”母亲喜极而泣。
人群瞬间沸腾，无数双手伸向孙念安。
“给我！我儿子也病了！”
“我先来的！”
持棍男人们几乎挡不住涌动的人潮。
孙念安高举冷藏箱。“这些药需要专业设备保存！强行打开会失效！”
人群稍微后退，但眼神更加狂热。
“想要更多药，就需要保护这里。”
孙念安扫视每一张脸，“士兵很快就会来。他们想毁掉这些药。”
短暂的寂静后，一个声音响起：“他们要敢来，就跟他们拼了！”
更多声音附和。绝望赋予了这些人短暂的勇气。
孙念安将冷藏箱交给持棍男人。“守住它。我们去准备更多的药。”
他拉着张雪再次钻回检修通道。
一进入管道，张雪立刻问：“那孩子…”
“早期症状，心理安慰也能缓解。”
孙念安脚步不停，“但下一批病人不会这么容易应付。我们需要真正的缓解剂。现在。”
他们穿过复杂的地下管网，终于抵达大学区域。
从一处排水口钻出时，正对着一栋建筑的后门。
门上标记：后勤运输中心。
孙念安按下通讯器。“我们到了。”
几秒后，后门打开一条缝。
一个穿着后勤制服、头发花白的男人紧张地四下张望。“快进来。”
他们闪身进入。房间里堆满纸箱，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味。
“我是刘明。”男人语速很快，“罗森伯格博士联系过我。但我没想到…”他看了一眼孙念安，“会是您亲自来。”
“原料在哪里？”孙念安直接问。
刘明指向角落几个密封金属桶。
“这些是合成缓解剂的核心原料。还有这个—”他拖出一个工具包，“你们要的反应釜零件。”
张雪检查工具包，点头。“齐了。”
“大学实验室现在什么情况？”孙念安问。
“完全被士兵控制。顾承宇的人在加紧合成缓解剂，但产量很低。”刘明压低声音，“而且…我听说他们在药里加了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东西。”
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刘明脸色一变。“巡逻队！你们快走！”
他拉开另一扇门，外面是装卸平台。一辆运输车正在倒车。
“那辆车会送垃圾去城东处理站。路线经过化工厂附近。”刘明把零件包塞给张雪，“我只能帮到这里了。”
孙念安和张雪迅速钻入运输车后箱，隐藏在堆积的废料袋后面。
车子启动。透过缝隙，他们看见刘明站在门口，很快被几个士兵围住。
张雪握紧枪。“他被发现了。”
孙念安按住她的手。“看。”
士兵只是简单询问几句，便挥手让刘明离开。
“他不是唯一的内应。”孙念安低语，“顾承宇在放长线。”
运输车驶出大学，混入街道的车流。
沿途景象触目惊心：商店被洗劫一空，尸体倒在路边无人收拾，远处偶尔传来枪声。
“恐慌在蔓延。”张雪说。
“顾承宇想要的就是这个。”
孙念安从缝隙中观察外面，“混乱中，没人会追究缓解剂里加了什么‘别的东西’。”
车子突然急刹。前方设了路障。
司机下车交涉。片刻后，后箱门被猛地拉开。两个士兵用手电照射进来。
“装的什么？”
“实验室废料。”司机回答。
“打开检查。”
手电光柱扫过废料袋，眼看就要照到他们藏身的角落。
孙念安缓缓抽出匕首。
突然，远处传来爆炸声。浓烟从大学方向升起。
士兵们一愣，随即收到紧急通讯。
“实验室被袭击！所有单位立即回防！”
后箱门被重重关上。运输车再次启动。
张雪看向孙念安：“不是你的人？”
“不是。”
“那会是谁？”
孙念安想起罗森伯格名单上那几个藏在顾承宇团队内部的名字。
“萤火开始反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