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简单清理了一下床垫上的灰尘，并肩坐了下来。一时间谁都没说话。
外面很安静，只有风吹过废墟缝隙的呜咽声，以及极远处隐约的、分不清是什么的响动。
这种安静和地下的死寂不同，带着地面世界特有的、残存的生命感。
“好像……真的结束了？”张雪靠在他肩上，声音很轻。
孙念安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心温热，疤痕早已在无瑕之力下消失无踪。
“地下的事，结束了。地上的麻烦，还有很多。”他顿了顿，“至少不用再时刻想着逃命，或者下一秒要和什么怪物拼命了。”
张雪嗯了一声，闭上眼，感受着这来之不易的平静。过了一会儿，她睁开眼：“薇拉他们，现在应该忙得不可开交吧？”
“肯定的。整合人手，分配物资，清理区域，防备残余的掠夺者……够他们头疼一阵。”孙念安说。
“我们……真的不回去帮忙吗？”张雪问，语气里有犹豫，“我们有能力，能很快清理掉很多麻烦。”
孙念安沉默了片刻。
“我们的能力，太显眼了。”他缓缓说，“现在大家需要的是重建秩序和信心，看到普通人也能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我们出现，就像两根巨大的、无法忽视的拐杖。短期内能快速解决问题，长期看，可能会让大家产生依赖，或者……恐惧。”
“薇拉和刑天他们，有能力也有威信去组织大家。我们可以在暗中解决一些他们确实无法处理的极端威胁，台前的工作，得交给他们。”
张雪想了想，点头：“你说得对。像个守护神一样飘在天上，未必是好事。”
她看向窗外，“那……我们接下来做什么？就待在这里？”
孙念安也看向窗外透进的晨光。“先休息几天，让身体和……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彻底适应一下‘平静’。然后，我们可以在附近转转，暗中看看情况。如果需要，也可以去更远的地方看看。‘博士’可能还有别的巢穴，顾承宇的意识到底消散了没有，外面其他城市是什么样子……我们还有太多不知道。”
“像探险？”张雪嘴角微翘。
“像了解我们以后要生活的世界。”孙念安纠正道，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轻松的意味。
接下来的几天，是他们记忆中久违的普通生活。
每天清晨，在微光中醒来。用有限干净的水简单洗漱。分食罐头或能量棒。
孙念安检查周边环境，确保安全，有时会带回来一些还能用的零星物品，半包未受潮的饼干，一件还算厚实的外套，甚至找到了一小罐珍贵的咖啡粉。
张雪则负责整理这个小小的空间，让它更像个“家”。
他们大部分时间在交谈。聊过去那些模糊的、战乱前的正常生活记忆碎片；聊逃亡路上惊心动魄的瞬间和死里逃生的庆幸；聊对父母复杂的思念与遗憾；聊获得力量后的困惑与责任；聊对那个地下混沌意识的好奇与隐约的担忧；更多的是聊未来，模糊的，充满各种可能性的未来。
“也许……我们可以找个有土壤的地方，试试种点东西？”
张雪某天擦拭着一个捡来的破花盆时说，“哪怕只是几颗草。”
“可以。需要先找到干净的种子，或者看看有没有自己长出来的植物。”
孙念安认真地思考可行性，“水是个问题，可以收集雨水。”
“或者，我们也可以帮薇拉他们训练一支侦察队？”
张雪又想到，“不用露面，把一些在地下和废墟行动的经验写成手册？”
“这个主意不错。还能加上对常见变异体和Kc遗留陷阱的识别。”
对话常常这样发散开来，从一个简单的念头，延伸到具体的计划，然后又因为现实条件的限制而自嘲地笑笑。
抛开生存压力后，彼此之间还有那么多话可以说，有那么多平凡的想象可以分享。
到了第三天，孙念安通过一个之前藏好的低功率备用通讯器，尝试联系刑天。
一阵杂音后，刑天熟悉但明显疲惫的声音传了出来，带着惊喜：“念安？！张雪？！你们真的上来了！薇拉跟我简单说了，但一直联系不上你们，担心死了！”
“我们没事，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休息。”孙念安问，“你那边怎么样？还有大家？”
刑天叹了口气，语速很快：“忙！乱！但总体向好！Kc剩下的据点基本散了，有些负隅顽抗的被我们和‘掘洞者’的人联手拔掉了。‘蝰蛇’群龙无首，内斗抢地盘，我们趁机收回了不少区域。现在以老市政厅废墟为中心，划出了一片相对安全的‘初步安置区’，收拢了大概七八百幸存者。薇拉和几个老‘守夜人’、‘流浪者’头头在维持秩序，‘掘洞者’的人负责外围警戒和地下通道探索。”
“物资呢？”张雪凑近问。
“紧缺，暂时饿不死。Kc的几个仓库被我们找到了，有不少库存。还在组织人手去更远的郊区搜寻。最大的问题是干净的水和药品。”
刑天顿了顿，“还有个麻烦，有些区域出现了小股的、无组织的掠夺者，可能是以前的散兵游勇或者崩溃的小团体，专抢落单的或弱小的营地。”
孙念安和张雪对视一眼。
“需要帮忙清理吗？”孙念安问。
刑天犹豫了一下：“……暂时不用。薇拉正在组织护卫队，这也是锻炼队伍、树立威信的机会。不过……”
他压低了声音，“有件怪事。我们在清理一个旧Kc实验室时，发现了一些被销毁大半的数据残留。恢复了一部分，里面提到了‘博士’不止一个生物备份，可能还有至少一个‘意识云副本’，存储在……一个移动载具里？可能是辆经过特殊改装的车，或者飞行器。线索太碎了。”
孙念安眼神一凝：“‘博士’可能还活着？在外面？”
“不确定。也可能只是个未启用的备份，或者早就损毁了。但得提防。还有，顾承宇……完全没有踪迹。他的数字意识要么真被古悸吞了，要么就藏在网络哪个角落里休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