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碗底的水渍刚干，陈默抬手抹了把脸。那四点痕迹像钉进他脑子，挥不去。他站起身，衣角扫过粗瓷桌沿，体内灵力流转顺畅，锻骨第一阶已稳。
他正要走，一道人影横插进来，挡在面前。
“哟，这不是喝大麦茶排毒排到汗都黑了的陈师弟吗？”
来人穿着青阳宗外门统一的灰蓝劲装，肩宽背厚，两条胳膊比常人粗一圈。他身后跟着三个跟班，全都抱着手臂看热闹。
陈默认得他——赵虎，外门炼体二阶巅峰，靠力气碾压新人出名。
“听说你吃了残品洗髓丹？”赵虎咧嘴一笑，“那种垃圾丹药，吃多了脑子会坏。我看你现在走路都在晃，是不是经脉快炸了？”
围观的人渐渐围拢。
有人笑：“赵师兄又找新人练手了。”
“这小子看着就不行，估计连站都站不稳。”
陈默没说话。他盯着赵虎的脚尖。对方站着时重心前倾，右腿微曲，发力习惯用右拳起手。呼吸节奏偏急，三秒一吐纳，明显是硬撑境界的表现。
“怎么？哑巴了？”赵虎往前逼近一步，“我告诉你，咱们武道这条路，拼的就是根骨和资源。你一个捡残丹吃的穷鬼，也配称武者？”
他猛地抬手，掌风扫过陈默脸颊。
陈默没躲。
人群哄笑。
“怂了？”
赵虎冷笑：“今天给你个机会。明早辰时，集市擂台。你敢不敢上？输了，当众磕头认错，说你不是武者，以后见我绕着走。”
没人觉得陈默会应战。
残品丹药修士对上炼体二阶巅峰，等于送菜。
可陈默忽然抬头。
“时间地点，说清楚。”
全场一静。
赵虎愣住：“你说什么？”
“我说。”陈默声音不高，“明早辰时，集市擂台，不见不散。”
他说完转身就走，背影挺直。
身后爆发出更大的喧哗。
“他疯了吧！”
“怕是被吓傻了，都不知道逃！”
赵虎站在原地，脸色变了。他没想到这废物真敢接。
但他很快笑出声：“行啊陈默，有种！明天我让你知道什么叫炼体二阶的力量！”
陈默没回头。
他知道这一战避不开。青阳宗讲究实力为尊，越是退缩，越会被踩到底。他需要资源，需要名声，哪怕只是在外门里混出点动静。
不能躲。
回了外门居所，他关上门，从床底拖出一块粗麻布铺在地上。又找来炭笔，开始画。
肩宽、步幅、出拳角度、呼吸频率。
他把刚才观察到的赵虎所有动作细节全记下来。前世在末世活三年，他学会一件事——打不过就记数据，算节奏，找破绽。
赵虎这种人，力量强，但动作僵。每一次出拳前，肩膀都会先耸一下，延迟约半息。这就是机会。
他盘膝坐下，闭眼回忆慕容枫说过的话。
“节奏对了，狗都不叫。”
武道不是蛮力对决，是找那个共振点。
就像调琴弦。
他睁开眼，站起身，开始练《锻骨诀》第一式——开山桩。
慢。
非常慢。
每一寸肌肉收缩都刻意放长，重复百遍。从清晨练到日头偏西，汗水顺着额角往下淌，在黑色练功服上浸出深色痕迹。
一遍不行就两遍。
百遍不够就三百遍。
他要把这套动作刻进骨头里。
傍晚，他去了后山练功场。那里有几棵老树，枝干垂下麻绳，挂着铜铃。
他站定，闭眼听风。
风吹铃响，叮——
他猛地睁眼，甩手掷出石子。
石子击中铜铃，响了一声。
再响。
他不断扔，不断听，不断反应。一开始总慢半拍，后来渐渐能预判铃声间隙，在下一响之前出手。
这是反应训练。
也是节奏训练。
他要在战斗中做到——敌动之前，意先至。
夜深了，其他弟子都回房休息。他还在练。
拳、腿、身法，全部重来。
每一招都拆解成最小单位，反复打磨。
直到右眼下的泪痣突然发烫。
他动作一顿。
脑海中闪过画面——血色天空，尸横遍野，一群黑影围着他，拳脚如雨落下。他倒在地上，想爬，爬不动。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在笑：“陈默，你也配活着？”
那是前世被背叛的那一夜。
他跪在泥地里，看着同伴一刀捅进自己胸口。
痛感真实得让他喘不过气。
他蹲下身，抱住头，手指掐进太阳穴。
不能乱。
不能怕。
他强迫自己坐正，盘膝入定。
眼前浮现白天那四个水渍点。
咚、咚、咚、咚。
地底传来的信号，不是偶然。他能感知，说明他的命运已经和别人不一样。
这一世，他不再是任人宰割的蝼蚁。
他是重生者。
他知道灾难什么时候来。
他也知道，现在每一场战斗，都是活下去的积累。
他睁开眼，眼神变了。
不再犹豫。
他站起身，走到空地中央，重新打出《锻骨诀》第一式。
这一次，拳风带起了尘土。
一拳，两拳，十拳。
速度越来越快，但节奏始终稳定。
他找到了那个点。
发力时不靠蛮劲，而是顺着身体自然的律动推一把。像踩在浪头上滑行，省力，高效。
他继续练。
练到月亮升到头顶。
练到衣服湿透又干。
练到拳头破皮渗血，也不停。
远处传来更鼓声。
三更。
他停下，喘着气，低头看手。
指尖微微颤抖，但经脉通畅，灵力运转无阻。
锻骨第一阶，不只是成了。
是扎实了。
他抬头看天。
星辰密布。
明天辰时，集市擂台。
赵虎以为这是羞辱局。
但他不知道，陈默需要的不是一个认错的机会。
而是一个立身的台阶。
只要踏上去，就能一步步，走出外门，拿到资源，抢在末世前变强。
他活动手腕，重新摆出起手势。
最后一遍。
拳出如风，收势如松。
落地瞬间，双脚间距分毫不差。
他站定，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砸在泥土上，溅起一小团灰。
东方天际已有微光。
他没睡。
也不能睡。
赵虎那边已经开始造势。清晨刚过，集市入口就贴出告示：
“外门弟子赵虎，约战陈默，辰时擂台，胜者得新人挑战令！”
挑战令能免试进入下周秘境选拔。
这消息一出，整个外门都炸了。
“赵虎疯了吧？拿挑战令当赌注？”
“谁知道呢，说不定那陈默答应了什么条件……”
陈默穿过人群，走向擂台区。
没人让路。
他也不急，一步一步走。
铁擎天蹲在兵器摊边喝酒，看见他来了，抬了抬葫芦。
陈默点头。
他知道，这一战之后，有些人会开始注意他。
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
能不能赢。
赵虎已经在台上等着，双臂交叉，满脸不屑。
“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半夜溜了。”
陈默跳上擂台，站定。
风吹动他黑色练功服的下摆。
他抬起手，摆出起手式。
赵虎狞笑：“让我看看你能撑几拳！”
他猛然蹬地，整个人像炮弹一样冲来——
陈默瞳孔一缩。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