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压面!
陈默瞳孔一缩,身体本能后撤半步。铁擎天那一拳没打实,但拳风刮得他脸颊生疼,右眼下的泪痣又开始发烫。
“看清楚了?”铁擎天收拳,站回原位,像是刚才那记突袭只是寻常打招呼。
陈默没说话,闭眼一秒。脑子里回放那拳的轨迹——肩动、腰拧、拳出,三段发力像链条扣紧,快得几乎看不出衔接。
“不许问。”铁擎天把酒葫芦往石头上一放,“你现在就打一遍‘裂地’,动作错一次,加练一百遍。”
陈默深吸一口气,扎下马步。
他没急着出手。前世在废墟里逃命时,他学会一件事:看得太快不如看得准。赵虎那场擂台赛让他活下来,靠的不是力量,是节奏预判。
他把铁擎天那一拳拆成三截。
第一节,肩膀先沉,带动大臂抬起,像老牛拉车那样稳;第二节,腰脊猛地一扭,力量从下半身顶上来;第三节,拳头直线轰出,指尖擦过掌心,带出一声短促破风。
他慢慢打了一遍。
动作很慢,甚至有点僵硬。但他每一步都踩在自己能感知的节点上。
收拳,停顿。
铁擎天盯着他看了五秒,忽然点头:“这次没抄错。”
陈默额头已经见汗。他知道这句评价不容易。上一章他打“开山”时,铁擎天说他“像抄答案”,现在这句“没抄错”,已经是认可他开始用自己的身体理解拳法。
“再来。”铁擎天抓起酒葫芦喝了一口,“十遍,不准停。”
陈默没废话,重新扎马步。
一遍、两遍……第三遍时,拳风比之前响了一点。第五遍,他的右拳指节开始发红。第七遍,手臂肌肉酸胀得像是灌了铅。
第十遍收势,他呼吸略乱,但没停下。
“你多打了两遍?”铁擎天挑眉。
“怕不够熟。”陈默擦了把汗,“明天你还可能突然出拳。”
铁擎天笑了,笑完又哼了一声:“行,有脑子。不过‘裂地’不只是打出劲,还得让劲落地。”
他抬脚往前一踏,地面碎石被震得跳起来两寸高。
“拳到,力透,才算完整。你现在就是纸老虎,声音听着唬人,其实打不穿墙。”
陈默低头看自己的拳头。他知道问题在哪——发力是有了,但劲没沉下去。
“回去想明白,明天继续。”铁擎天拎起葫芦转身要走。
“我能再练一会儿吗?”陈默问。
铁擎天回头看他一眼:“随你。别把骨头练断就行。”
说完,人影消失在林子深处。
空地只剩陈默一人。
太阳已经开始西斜,光线斜照在碎石堆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他没走,重新扎下马步,对着那堆石头练了起来。
一遍不行,就两遍。
他开始调整呼吸节奏,试着把腰力压得更深一点。每次出拳,都在心里默念三个字:肩、腰、拳。
第五次尝试,拳风突然“啪”地一声炸开,像鞭子抽在空气里。
他愣了一下。
这不是错觉。刚才那一拳,劲终于连上了。
他立刻重复那个动作,可接下来几拳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他明白,那是偶然打出的节奏,还没真正掌握。
天色渐暗,训练场边缘的野草被晚风吹得沙沙响。
陈默脱下外袍,绑在手腕上防滑,继续打。
拳头越来越重,指缝开始渗血,混着汗水滴在碎石上。他不管,只盯着每一次发力是否顺畅。
第八十七遍。
第九十九遍。
第一百遍。
他停下,喘着气,双手微微发抖。可他知道还不够。铁擎天明天还会突袭,他必须做到随时都能打出那一记“裂地”。
他捡起几块尖石,握在掌心,重新扎马步。
石头硌得掌心生疼,但这能让他更专注。痛感让他保持清醒,也防止动作变形。
月光洒下来时,他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遍。
拳风声不断响起,一声接一声,像敲鼓。
林子深处,铁擎天没走远。他靠在一棵树后,手里酒葫芦早就空了。他看着陈默在月光下一次次出拳,身影单薄却挺得笔直。
“这小子……真不怕累死?”
他低声嘀咕,把剩下半葫芦酒倒进土里。
“算了,随他去。”
他转身离开,脚步很轻。
场中,陈默停下动作,喘着粗气。他低头看手,掌心血迹和石粉混在一起,结成了硬块。
他没擦,也没包扎。
而是缓缓抬起双臂,再次扎下马步。
月亮升到头顶,银光照在他右眼下的泪痣上,那颗痣轻轻跳了一下。
他出拳。
拳风破空,带着低沉闷响,像地面裂开一道缝。
这一拳,稳了。
他没停,继续打。
一遍,又一遍。
拳头肿得发亮,关节处裂开小口,血顺着指尖往下滴。每一拳挥出,都有血珠甩在碎石上,像撒了一层红砂。
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走远。
没人来管他。
他知道这些人只会按时打卡,不会多看一眼外门角落里的拼命鬼。
他也不需要人看。
三个月后末世降临,妖兽破城,亲人惨死,同伴背叛……那些画面还在脑子里转。
他不能重来一次。这一次,他必须强。
必须快。
基础拳法又怎么样?别人觉得枯燥,他觉得安全。越是简单的动作,越不容易出错。越是重复的练习,越能在生死关头本能反应。
他不信天才,不信机缘,只信练过的每一拳。
第一百五十遍。
他忽然停住。
耳朵微动。
有人来了。
不是铁擎天那种大摇大摆的脚步,而是刻意放轻的落地声,从东南方向靠近,大约二十步外。
陈默没回头,也没出声。他慢慢放下手臂,站在原地,像一尊石像。
脚步声停了。
那人似乎在观察他。
陈默依旧不动,呼吸平稳,仿佛还在调息。
几秒后,树叶轻响,那人退走了。
陈默这才缓缓睁眼。
他知道是谁——今天早上在执事堂门口那个灰袍执事。对方扫他一眼时,目光就在泪痣上多停了半秒。
现在又来偷看?
他冷笑一下,没说什么。
反而重新扎下马步,双拳握紧,再次打出“裂地”。
拳风呼啸,一声比一声重。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我在这里,我没停。
你也别想让我停。
月亮越来越高。
他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双臂肌肉开始抽筋,但他咬牙撑着。
第二百遍。
他收势,站着没动。
胸口起伏,汗水顺着下巴滴在地上。
他抬起手,看着掌心的血和伤。
然后,他又捡起两块新石头,放进掌心。
重新扎马步。
出拳。
拳风撕开夜色,像刀劈开布。
远处树影下,一片枯叶被气流卷起,打着旋儿飞向高空。
陈默没抬头。
他只知道,这一拳,比之前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