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的手指在刀柄上滑了一下。血混着汗，让铁皮的触感变得发腻。
他低头看那滴落的血，正砸进地上残留的引兽粉里。红粉遇血，泛起一丝金光，像烧尽前的最后一粒火星。
这光他见过。
三年后，末世第十一月，他在废墟里爬了三天，靠啃尸体活命。最后被昔日同门一剑穿心时，那人鞋尖也沾了这种粉。血滴下去，也是这样一闪。
原来死过一次的人，最怕的不是疼，是认命。
他猛地抬头。
林清雪的冰墙已经碎了大半，她左手垂着，整条手臂都是紫黑色。铁擎天靠着柱子，嘴里有血沫往外冒，但那双锤还插在地上，没倒。
高台下，三只狂化者正往这边爬。眼睛全紫，嘴里流着黑水。
“老子说过……要站着赢。”陈默把刀咬在嘴里，双手撑地，一寸一寸往上爬。
骨头像是断了七七八八，每动一下都像有人拿凿子在敲。他不管。前世他就是躺下的那一刻，被人踩住头，一刀割了喉咙。
这次不行。
他右手拍进净血粉堆里，狠狠抹在胸口经脉处。药尘子说这玩意儿能稳气血，现在看来，还能压住快炸开的灵力。
他开始运功。
炼气九重的屏障早就该破了，但他一直压着。重生回来才十六岁，境界升太快会惹人盯。可现在没人会管他是不是出格了。
他要活。
灵力从丹田冲出，直奔奇经八脉。旧伤崩裂，血从肩窝喷出来，他没停。肋骨断的地方像塞了烧红的铁条，他咬碎一颗牙，继续催力。
“给我——开！”
一声吼，震得仓库瓦片哗啦落下。
右眼下的泪痣突然发烫，像是有人往他脑子里塞了块烙铁。一瞬间，无数画面闪过：末世第三年的雨夜、母亲被撕碎的脸、同伴的刀刺进他后背……
还有守墓老人临死前说的话：“武道尽头……谁为峰？今朝……且看尔等！”
轰！
体内像有什么炸开了。
一股黑气从他身上冲起，三丈内所有妖兽和狂化者全被掀飞。地面裂开蛛网状的缝，火油池炸成一片火海。
林清雪踉跄后退，靠住墙才没倒。她看着陈默，瞳孔猛缩。
那股气浪过去后，陈默站了起来。
衣服碎了大半，露出背上青筋暴起的纹路，像一条条活过来的蛇。他呼吸很慢，但每一次，都有淡淡的黑雾从鼻腔溢出。
筑基初期。
成了。
他抬手，短刀还在。刀身染血，但他握得很稳。
台下那只寒霜狼首领刚爬起来，抬头对上他的视线，竟低吼一声，后腿一软，跪了下去。
陈默一步踏下高台。
脚落地时，地面结了一层霜。不是他做的，是林清雪残留的寒气自动聚来，在他脚下铺出一条路。
他没管。
第二步，三米外一只五阶妖兽扑来，利爪撕向他脑袋。他头都没偏，反手一刀。
刀罡出鞘。
弧形的黑光斩过，妖兽腰腹直接断开，上半身飞出去两丈远，砸塌了一堵墙。
第三步，他又砍翻两只狂化者。刀太快，他们倒下时脸上还是狞笑，等身体分开才反应过来。
东门方向传来骚动。
赵无极正骑着一头铁鬃狼往外逃，身后跟着十几个叛徒。他们手里还拿着引兽粉的袋子，显然是想把据点彻底毁掉。
陈默盯着那个背影。
就是这个人，打开了防线，放妖兽进来。
就是这个人，逼副堂主画符，抽干三十多个弟子的血。
就是这个人，差点让他又一次看着身边的人死在眼前。
他抬脚，追了上去。
速度不快，但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上。活着的守军停下逃跑的动作，呆呆地看着他走过。有人手里的武器掉了，有人开始喘粗气，有人突然哭出声。
一个少年躲在粮仓后，浑身发抖。他看见陈默走过来，火光映在他脸上，右眼下的泪痣红得像要滴血。
“陈……陈师兄？”他喃喃。
陈默没看他，也没说话。他走到东门废墟前，停下。
赵无极回头，脸色煞白：“你别过来！我告诉你赤焰堂的秘密！我有血魔老祖的传承地图！”
陈默抬起刀。
赵无极尖叫：“你只是个炼气期的小子！你不敢杀我！你还要讲规矩——”
刀光落下。
人头飞起。
尸体栽下狼背，滚进火堆。
剩下的叛徒全傻了。有人扔了武器，有人转身就跑。陈默没追。他站在原地，刀尖垂地，黑气缭绕。
四周安静下来。
连妖兽都不再嘶吼。
林清雪扶着墙，慢慢走下高台。她的手还在抖，但眼神亮得吓人。
铁擎天咳出一口血，用锤子撑地，硬是站直了身子。他咧嘴笑了，牙齿全是血。
“臭小子……真给你搞成了。”
守军们一个个抬起头。
有人捡起武器，有人抹掉脸上的灰，有人开始喊：“陈师兄！陈师兄！”
声音从角落响起，慢慢连成一片。
陈默没回应。
他望着东门外的黑夜。那里还有妖兽在游荡，还有叛徒没抓完，还有病毒在蔓延。
但他知道，这一夜，不会再输了。
他往前走了一步。
刀尖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远处，一道黑影从废墟跃起，手中幽冥爪泛起绿光，直扑他后心。
陈默头也不回，左手往后一扬。
一把爆炎符飞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