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世界的雾与苗寨的湿冷不同,带着一种近乎凝固的沉寂,连银蝶振翅的声音都被吞没得只剩细碎嗡鸣。林羡跟着蚀月神的指引往深处走,脚下的土地逐渐从泥泞变为光滑的黑石,石面上爬着银红色的纹路,像极了蚀月神眼尾那抹隐现的银纹。
“这些纹路……”林羡蹲下身,指尖刚触碰到黑石,纹路便骤然亮起,暖融融的光顺着指尖爬上手臂,与掌心血契的灼痕隐隐呼应。她忽然想起祭祀时见过的古老图腾,那些被苗寨长老藏在族谱深处的符号,竟与石纹有着七分相似。
蚀月神在前方驻足,黑衣下摆扫过石面,带起一阵微光。“里世界是天地裂隙,藏着过往残念。”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些,“不必触碰,有些痕迹碰了,会唤醒不该醒的东西。”
林羡收回手,却见方才触碰过的地方,石纹化作流萤般的光点,聚合成一幅模糊的画面——黑衣神只立于血月之下,周身银蝶纷飞,却不是如今这般温顺,而是带着凛冽杀气,翅膀上沾着暗红血迹。神只面前跪着无数蛊师,他们高举双手,像是在朝拜,又像是在哀求。画面一闪而逝,光点落回石纹,恢复了原本的沉寂。
“那是……”林羡心头一震,转头看向蚀月神。他侧脸的轮廓在雾中显得格外冷硬,银纹在微光中流转,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很久之前的事了。”蚀月神没有回头,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万蛊噬月,不过是凡人贪念作祟。”他抬手一挥,前方浓雾散开些许,露出一座半埋在黑石中的石台,台上刻着密密麻麻的铭文,还有一个掌心大小的凹槽,形状与林羡掌心的血契痕迹分毫不差。
林羡走近石台,铭文上的字迹古老晦涩,却有几个字让她心头一紧——“蚀月为祭,以蝶换生”。她忽然想起苗寨传说里“蚀月神曾以身镇蛊”的说法,那些被长老们含糊带过的细节,此刻在里世界的石台上,渐渐拼凑出清晰的轮廓。
“你当年……”林羡话音未落,石台忽然剧烈震动,铭文亮起刺眼红光,凹槽中涌出黑色雾气,雾气里夹杂着无数细碎的哀嚎,像是无数冤魂在哭诉。银蝶们瞬间围拢过来,形成一道银色屏障,将雾气挡在外面,翅膀上的银光与铭文红光碰撞,发出滋滋声响。
蚀月神指尖捻动,银蝶们立刻收紧屏障,他看向林羡,眼尾银纹亮得惊人:“该走了。”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在林羡抬头望过来时,悄悄收敛了锋芒,“这些痕迹留着,本就是为了警示。你想知道的,以后……我会告诉你。”
林羡望着他眼底深处那抹被雾气掩盖的复杂情绪,忽然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停在肩头的银蝶:“好啊。”她没有追问,只是将石台铭文的模样记在心里,尤其是那“以蝶换生”四个字,总觉得与自己和蚀月神的血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雾气再次弥漫开来,将石台重新遮掩。林羡跟着蚀月神往回走,掌心的血契依旧温热,石纹的暖光、血月的画面、铭文的字迹,还有蚀月神那句“以后告诉你”,在她心头交织。她忽然明白,蚀月神并非生来就这般淡漠,他只是把太多过往,都藏进了里世界的雾霭与石纹之中,而自己掌心的血契,或许正是解开这些过往的钥匙。
银蝶在前方引路,翅膀的银光刺破浓雾,照亮了归途。林羡看着蚀月神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神明,其实也和这里世界的痕迹一样,藏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故事,而她,似乎越来越想走进这些故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