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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族的正式藏书阁,是一座飞檐斗拱、气势恢宏的七层塔楼,位于家族核心区域,日夜有护卫值守,阁内阵法缭绕,收藏着韩家千年积累的各类功法、典籍、见闻录,是家族底蕴的象征之一。寻常子弟想要进入,都需要消耗一定的家族贡献点,且权限不同,能接触的楼层和典籍也各不相同。

然而,在这光鲜的主阁之后,穿过一片无人打理的竹林,则是一片几乎被所有族人彻底遗忘的角落——几排低矮、破败的石屋,如同迟暮的老人,匍匐在阴影之中。这里,是韩家意义上的“废纸堆”,或者更直接地说,是家族藏书体系的“垃圾场”。

石屋的墙壁上爬满了潮湿的苔藓,屋顶瓦片残破,露出漆黑的椽子,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坍塌,露出一个个不规则的天空缺口。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纸张长期腐烂、木头霉变、以及尘土堆积的沉闷气味,吸入肺中,带着一股淡淡的涩意。阳光很难完全照射进来,使得屋内即便在白日,也显得异常昏暗、阴冷。

这里堆积着如山般的“废物”:无法解读的古老玉简,因其材质特殊或记录方式失传而被弃置;残缺不全、甚至前后矛盾的功法秘籍手抄本;历代族人游历笔记的残页;鉴定后确认毫无灵气波动的“顽石”或“枯木”;以及大量被新版本替代、或被认为品阶过低、毫无价值的旧书卷轴。它们被随意地丢弃、堆积在这里,任凭岁月侵蚀,最终化为尘土。这里没有阵法保护,没有专人打理,甚至连最低等的仆役,若非必要,也绝不会踏足此地。

夜色如浓墨般泼洒下来,仅有几缕惨淡的星光透过屋顶的破洞,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投下零星的光斑。呜咽的夜风穿过竹林的缝隙,吹入石屋,发出如同鬼魂低泣般的“呜呜”声,卷动着地上散落的纸页,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韩绝如同一个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潜入此地。他的脚步落在积年的灰尘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的眼睛,缓缓扫过这片被文明与时间遗忘的废墟。

他并非漫无目的地寻找。

自三日前,他的灵魂与这具身体彻底融合,初步引动浊气入体之后,他便隐隐感觉到,在这片家族最腐朽、最被遗弃的角落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持续不断地、微弱却坚定地吸引着他体内那缕灰色的气流。那感觉,仿佛是同源力量之间的共鸣,又像是迷失的舟楫,终于望见了指引方向的灯塔。

他摒弃了外界的一切喧嚣,循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微弱感应,穿过一座座如同坟冢般的杂物堆。断裂的兵器、腐朽的木箱、散落的兽骨……这些在他人看来毫无价值的垃圾,在他眼中,却仿佛承载着一段段被掩埋的历史。终于,他在最里面一间几乎被坍塌梁柱半掩的石屋角落停下了脚步。

那里,随意丢弃着几块布满裂纹、刻划着模糊不清图案的黑色龟甲,以及几张颜色暗沉、边缘卷曲破损严重的不知名兽皮卷。吸引他的源头,正是来自于其中一张看起来最为古旧、甚至有些干瘪的暗褐色兽皮卷。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拂去兽皮卷上厚厚的、如同绒毯般的灰尘。灰尘在昏暗的光线下飞舞,带着陈腐的气息。兽皮卷入手,是一种异常坚韧而又冰凉的触感,仿佛历经无数岁月,仍未完全腐朽。他将兽皮卷轻轻展开,借着星光照看。

上面的字迹,是一种极为古老、扭曲如龙蛇盘绕的奇异篆文,与现今大陆通用的文字截然不同。寻常人即便得到,也根本无从辨认,只会将其当成毫无意义的鬼画符。但就在韩绝的目光扫过那些文字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丹田之内,那缕原本缓缓盘旋的灰色浊气,猛地加速运转,变得活跃而兴奋!与此同时,那些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老篆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一般,一个个在韩绝的视野中“活”了过来!它们扭曲、闪烁,散发出微不可察的灰色毫光,其蕴含的深意,不再是依靠视觉辨认,而是直接通过浊气的共鸣,如同涓涓细流,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的心神之间:

《地元引煞诀》(残)

——纳九幽之浊,引地脉之煞,炼己身玄黄,筑无上道基……

——夫浊者,天地之弃也,亦万物之归也。煞者,杀戮之积也,亦锋芒之藏也。弃而归,积而藏,是谓……

——然此法逆常而行,凶险异常,需以特殊体质承载,或有大毅力、大机缘者,方可窥其门径。后续功法……(缺失)

开篇的总纲,便带着一股离经叛道、逆天而行的苍茫与霸道!这根本就不是传统的、吸纳天地灵气的修炼法门,而是一门引导、炼化被视为修行剧毒的地底浊气、以及各种凶煞之气的诡异功法!而且,这仅仅是一篇残卷,似乎只记录了从引气入体到筑基之前的部分,后续如何,已然缺失。

对于任何拥有灵根,依靠吐纳灵气修炼的修士而言,这《地元引煞诀》都是不折不扣的毒药!吸入浊煞之气,只会污染道基,侵蚀经脉,轻则修为尽废,重则身死道消,甚至可能化为只知杀戮的怪物。这也解释了为何它会被丢弃在此处,蒙尘至今。

但此刻,在韩绝眼中,这张残破的兽皮卷,却是无价之宝!是黑暗中指引前路的明灯!

“果然如此……”韩绝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明悟。这《地元引煞诀》并非他真正的、完整的金手指,它更像是一把“钥匙”,或者一个系统化的“引子”和“框架”。他之前自行摸索吞噬浊气,如同盲人摸象,粗浅而低效,且充满了不可控的风险。而这法门,却能以最高效、最安全的方式,引导他如何更精妙地掌控、炼化并运用体内以及外界的浊气、煞气!

它完美地契合了他的“浊仙”之路,仿佛是量身为他打造。他甚至隐隐有种感觉,这残篇,可能仅仅是某个更为宏大、更为深邃的传承——比如父亲精神印记中提到的《浊世仙天》——的入门基础篇!只是因其特性与主流背道而驰,被人误解为无用甚至有害的垃圾,才明珠蒙尘,遗弃于此。

机缘就在眼前,岂能错失?

他不再犹豫,当即就在这堆满垃圾、弥漫腐朽气息的破屋角落,盘膝坐下。身下是冰冷的尘土和碎屑,但他恍若未觉。按照兽皮卷上记载的、那玄奥而诡异的行功路线,他开始尝试第一次正式的运转《地元引煞诀》。

法门一经催动,与他自行摸索时的感觉截然不同!

他周身仿佛瞬间形成了一个无形却真实存在的能量旋涡!以他为中心,地面之下,丝丝缕缕远比空气中浓郁、精纯十倍不止的浊气,混合着地脉中沉淀的阴煞之力,被强行抽取、牵引出来!这些力量透过冰冷的地面,如同百川归海,源源不断地涌入他的身体,顺着特定的经脉路线,最终汇入丹田那缕灰色的核心气流之中。

“嗤……”

细微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的声音在他体内响起。经脉传来的刺痛感,比之前自行修炼时略微加剧了一些,如同被无数细小的冰针穿刺。但随之而来的,是力量清晰增长的澎湃感!那缕浊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凝实,颜色变得更加深邃,盘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沉重与晦涩气息。

他能够感觉到,自己与脚下这片“罪土”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清晰。仿佛他不再是这片土地的弃子,而是……即将主宰它的人!

时间在修炼中飞速流逝。当远处传来第一声鸡鸣,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时,韩绝才缓缓睁开了眼睛。一抹精芒自他眼底深处一闪而逝,随即隐没,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深邃。

一夜的修炼,效果显着。他不仅能更流畅地掌控浊气,其“量”与“质”都有了长足的进步。虽然距离突破下一个层次还有距离,但根基无疑被打得更牢。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张记载着《地元引煞诀》的兽皮卷贴身收好,这将是他在大比之前,最大的依仗。

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骨骼发出噼啪的轻响。他看向石屋外逐渐亮起的天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坚定的弧度。

“韩厉,三长老……你们所有的谋划和轻视,都将被这股你们视为‘污秽’的力量,彻底碾碎。”

“等着吧。”

他低声自语,随即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只留下满室的尘埃,依旧在零星的光柱中,无声地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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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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