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世之舟在无垠星海中穿梭,速度看似不急不缓,实则每一步都跨越了寻常修士难以想象的距离。韩绝立于舟首,神念如同无形的触手,以前所未有的广度与深度铺展开来,细致地感知着这片陌生而浩瀚天地的每一丝律动。
元初界海的法则结构远比九幽更为复杂、活跃且坚固。除了基础的生死、时空、因果法则外,还交织着各种奇异的、在九幽难以感应到的本源道韵——炽烈的星辰之力、磅礴的世界之力、以及那弥漫在虚空深处、滋养万物的混沌元气。这里的空间结构致密无比,以他如今炼虚后期的修为,竟无法像在九幽那般轻易撕裂长距离空间通道,只能进行短途的虚空跃迁。
“根据我们从九幽带出的那份古老星图显示,距离我们最近的一个界海聚集地,是一个名为‘碎星域’的地方。”幽梦璃手持一份闪烁着星辉的玉简,轻声说道。这份星图乃是幽骸城压箱底的传承宝物之一,据说是其某位先祖机缘巧合下所得,记录了界海边缘区域的一些信息。
韩绝微微颔首,操控渡世之舟,依照星图指引,朝着那片名为“碎星域”的区域平稳驶去。混沌轮回之力自然流转,为灵舟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动力,并屏蔽着外界过于狂暴的能量侵蚀。
数月后,前方的星空景象开始发生显着变化。原本稀疏点缀的星辰变得密集起来,但大多并非完整规则的星辰,而是各种破碎的星辰碎片、巨大的陨石带、扭曲的星云残骸、以及一些散发着奇异能量波动的漂浮物质。这些天体杂乱无章地分布着,共同构成了一片广袤无垠、充满混乱与危险的“碎星”海洋。
在这片混乱区域的中心地带,一片由无数人造天体、悬浮大陆、巨大舰船以及发光符文网络连接而成的庞大集合体,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般显眼——那便是他们的目的地,“碎星域”。
尚未真正靠近,一股混杂着喧嚣、混乱、以及无数种能量波动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有强大的修士气息如同狼烟般冲天而起,肆无忌惮地彰显着存在;也有各种奇形怪状、风格迥异的飞行法器如同游鱼般在碎星间穿梭往来;更隐约有交易市场的嘈杂、谈判的争执、乃至偶尔能量碰撞的爆鸣声传来。这里就像一锅被置于冰冷宇宙背景下的、始终处于沸腾状态的杂烩汤。
“此地龙蛇混杂,气息斑驳,能量属性冲突剧烈,需谨慎些。”韩绝平静地提醒道,同时心念微动,将渡世之舟那不凡的气息彻底收敛,光华内蕴,使其看起来就像一艘在界海中较为常见、但品质尚可的远程旅行法器,缓缓驶入碎星域外围那被无形力场约束着的航道。
航道之中,景象更是光怪陆离。有脚踏璀璨剑光、衣袂飘飘、气息凌厉的人族剑仙;有乘坐着由异兽牵引、华丽非凡的飞辇、周围仆从如云的某种羽族贵族;有体型庞大如小山、散发着蛮荒暴戾气息、在虚空中游弋的星兽;更有一些纯粹由元素构成的能量生命、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机械造物、乃至一些形态介于虚实之间的灵体生物……种族之繁多,形态之各异,让来自相对“单纯”的九幽的韩绝与幽梦璃,也微微感到些许新奇。
他们遵循着界海通用、通过神念便能感知到的规矩,在指定的“外来舟船停泊区”落下。一名身着制式符文甲胄、修为在元婴期的管理者上前,态度不算热情也不算冷漠。韩绝取出几块从九幽带来的、蕴含精纯阴气的“幽冥晶”作为停靠费用。这种能量晶石在此地似乎也颇有市场,那管理者眼睛微亮,麻利地收起,递过一枚允许短暂停留的符文令牌。
踏上一条由凝固的星光与某种空间法术构筑而成的宽阔街道,两人正式步入这碎星域的繁华与混乱之中。
街道两旁,是各种利用空间拓展法术营造出的店铺,招牌千奇百怪。有专卖淬炼星辰之力法宝的“星辉阁”,有陈列着无数记载不同世界功法神通的玉简的“万法楼”,有飘荡着诱人异香、售卖能延年益寿或提升修为的奇花异果的“百草堂”,甚至还有公然贩卖着来自各个世界、种族的奴隶,用禁制束缚着在笼中展示的场所……叫卖声、议价声、能量检测法器的嗡鸣、以及某些奴隶绝望麻木的眼神,交织成一幅充满畸形活力与赤裸丛林法则的界海底层画卷。
韩绝与幽梦璃气质超凡脱俗,即便刻意收敛了气息,那份历经大战、执掌轮回而蕴养出的超然气度,依旧如同暗夜中的明珠,引来了四面八方或明或暗的窥探目光。这些目光中,有毫不掩饰的贪婪,有谨慎的审视,也有感知到危险后的深深忌惮。
就在他们漫步观察,适应此地环境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伴随着一声极其嚣张跋扈的呵斥:
“滚开!没长眼睛的东西!敢挡我们‘赤霄界’少主的道!想魂飞魄散吗?!”
只见一队约十人、身着统一赤红战甲、气息彪悍凶戾的侍卫,正粗暴地推开街道上的行人,为首一名身着华丽锦袍、面色倨傲、眼神轻浮的青年,正旁若无人地迈着步子。其修为赫然达到了化神巅峰,在这碎星域外围,已算是一股不弱的势力,难怪如此张扬。
好巧不巧,那被称为少主的青年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恰好落在了幽梦璃身上。其绝美的容颜、空灵的气质,在这混乱污浊之地,简直如同清泉涤尘,明月照暗,瞬间便吸引了青年全部的注意力。他眼中顿时闪过毫不掩饰的惊艳与炽热的占有欲,当即带着侍卫,径直拦在了韩绝二人面前。
“这位仙子当真是风华绝代,不知来自哪一界?本少主乃赤霄界界主之子,赤离。”青年目光灼灼地盯着幽梦璃,脸上堆起自以为迷人的笑容,语气轻佻,“仙子初来碎星域,想必人生地不熟,不若由本少主做东,为仙子接风洗尘,也好让我略尽地主之谊?”他说话间,完全将一旁的韩绝当成了空气。
幽梦璃秀眉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厌烦,连回应都欠奉。
韩绝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看了那自称赤离的青年一眼。
赤离被韩绝这平静得近乎漠然的目光看得莫名心中一悸,仿佛被什么洪荒凶兽瞥了一眼。但旋即,一股被无视、尤其是在美人面前丢了面子的羞恼感冲上了头顶。在这碎星域,谁不给他赤霄界几分薄面?
“小子,你看什么看?!”赤离将怒火转向韩绝,厉声喝道,“识相的赶紧自己滚开!别杵在这里碍眼,耽误本少主与仙子说话!”同时,一股带着灼热侵蚀意味的化神巅峰威压,如同浪潮般朝着韩绝压迫而去,意图让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当场出丑。
然而,那股足以让寻常化神修士脸色发白、法力凝滞的威压,在靠近韩绝身周三尺之地时,却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韩绝依旧平静地看着他,那眼神,仿佛是在观察一件无关紧要的、略微吵闹的物品。
“你……!”赤离脸色猛地一变,心知这次恐怕是看走眼,踢到铁板了。但众目睽睽之下,他若就此退缩,以后还如何在碎星域立足?他眼中狠色一闪,对身后侍卫使了个眼色,“给我上!教训一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生死勿论!”
几名元婴期的侍卫得令,脸上露出狞笑,各色法术光芒瞬间亮起,刀剑出鞘,带着凌厉的杀意,直接朝着韩绝周身要害招呼过去!在这碎星域,当街杀人夺宝,并非什么稀罕事。
周围的行人纷纷惊呼避让,露出或是看好戏,或是怜悯,或是事不关己的冷漠神情。
面对这足以瞬间灭杀数名同阶修士的攻击,韩绝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反击的动作。
他只是轻轻抬眸,再次看向赤离及其侍卫,口中吐出一个平淡无奇的字:
“定。”
言出法随!并非动用多少法力,仅仅是一丝蕴含了混沌轮回、执掌秩序的无上意境弥漫开来。
霎时间,那几名冲上来的侍卫,连同那脸上还带着狰狞与狠厉的赤离,就如同被无形的时间与空间同时冻结,保持着前冲、挥刃、狞笑的姿势,彻底僵立在原地,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分毫,只有那瞳孔深处,流露出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
整条喧嚣的街道,以韩绝二人为中心,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围观者都像是被扼住了喉咙,目瞪口呆地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碰撞,没有法则波动的汹涌,仅仅是一个字,轻描淡写的一个字,便让一名化神巅峰和数名元婴修士如同雕塑般被定在原地,生死不由己!这是何等匪夷所思的手段?!
韩绝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连多看那几人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对身旁的幽梦璃柔声道:“此地嘈杂,寻个清静处歇息吧。”
两人便在无数道惊骇、敬畏、探究的目光注视下,如同拂开尘埃般,从容地从僵立的赤离等人身边走过,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
直到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良久,那弥漫在空气中的、令人窒息的“定”字法则力量,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
“噗通!”“噗通!”
赤离等人恢复行动的瞬间,皆是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个个脸色煞白如纸,冷汗早已浸透衣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向韩绝离去方向的眼神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极致恐惧。他们毫不怀疑,方才那位神秘强者若动杀念,他们此刻已然是尸体!
再不敢有丝毫停留,这群人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爬爬、狼狈不堪地仓皇逃离了现场,连一句狠话都不敢留下。
而“碎星域来了两位深不可测、一言定化神的陌生强者”的消息,则以惊人的速度,伴随着这场小小的冲突,如同旋风般在这片区域传播开来,并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某些真正掌控碎星域秩序的势力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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