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穆英指尖深深掐进掌心,指甲几乎要嵌进木头里。那些污言秽语像淬了毒的针,扎得她心口发疼,可她只能死死攥着桌沿,任由脸色一寸寸发白 —— 一旦暴露公主身份,不仅逃婚大计泡汤,还会落入这群恶徒手中,后果不堪设想。
秦义端着酒杯的手早已僵住。姚穆英为他挺身而出的画面,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闪过:北域大漠的初遇、玄真教危难时的相救、山谷交手时的默契,还有刑场上那句 “你弃天下人,而非天下人弃你” 的铿锵辩护。这位公主于他有救命之恩、知遇之谊,他岂能容人这般羞辱?
“这位好汉,” 秦义猛地将酒杯顿在桌上,声音沉得能砸出坑,“天下纷争凭刀剑定胜负,与一介女子何干?真英雄当挥戈平乱,怎会打着‘为天下’的幌子,欺凌女子、玷污名节?”
话音刚落,四名精壮汉子 “霍” 地起身,手按腰间兵器,恶狠狠地围了上来,只待首领一声令下便要动手。姚穆英心中一紧,悄悄运转真气,正欲起身与秦义并肩作战,手腕却被秦义轻轻攥住。
“英穆兄弟莫慌,” 秦义转头冲她递了个安心的眼神,再看向那首领时,语气带了几分激将,“铁王兄一看便是响当当的英雄,总不至于以多欺少,让天下人笑话吧?”
首领周进浓眉一挑,低喝一声:“退下!” 四名汉子虽不甘,仍悻悻地坐回原位。
秦义转身走到柜台,单手提起酒坛,又取了两只粗瓷大碗,大步流星回到周进桌前。他正要将酒坛搁在桌上,一股雄浑的真气突然从桌下涌出,将酒坛死死抵住 —— 周进竟动了比试的心思。
秦义眼底闪过一丝锐光。对抗红面巨人时,他已试过如今的修为:玄清真气与北玄真气在神基碧湖中彻底融合,再借炎魔之地的玄黄之气淬炼,虽名义上仍是化气境,真气底蕴却堪比轮海境,更能凭心识随意调动。
心念一动,一股清柔却厚重的真气从掌心涌出,稳稳压在酒坛之上。刹那间,酒坛悬在半空,下方是周进那股坚若磐石的雄浑清气,上方是秦义重中有吸的灵动真气,两股力量相互角力,引得酒坛微微震颤。
“好家伙!大哥已是轮海境巅峰,这小子看着不过化气境,竟能僵持这么久?” 周进身旁的汉子瞪圆了眼,失声惊叹。
姚穆英也攥紧了衣角,屏气凝神地看着 —— 她虽知秦义修为不俗,却不知竟能与轮海境高手分庭抗礼。
僵持间,秦义稍一分神,酒坛竟缓缓向上飘起,眼看就要招架不住。他当即收敛心神,催动周天大法,掌心真气骤然反转,化作一股浩然金黄之气,如潮水般席卷开来,瞬间铺满整个酒肆。
这股气息纯粹而厚重,众人只觉胸口一闷,仿佛面对北天圣山。再看周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浸湿了胸前的兽皮衣衫,脸色涨得通红;而秦义依旧气定神闲,甚至还能腾出手指轻叩酒坛。
“大哥撑不住了!” 旁边三名汉子见状,齐齐催动真气相助。秦义本想点到为止,见对方以多欺少,当即手腕一翻,真气化作无形吸力,将酒坛稳稳吸附在身前,悬空转了个圈。周进四人只觉一股巨力袭来,连忙收力后退,胸口一阵翻涌。
秦义将酒坛重重顿在桌上,“咚” 的一声震得碗碟轻响。他提起酒坛,接连倒了五碗酒,端起一碗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嘴角滑落,更添几分豪迈:“在下初来乍到,不懂边境规矩,却懂酒中交情 —— 方才多有冒犯,先自罚一碗!”
周进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拍着桌子大笑:“好小子!不光身手硬,性子更对我胃口!今日相识,便是兄弟!” 他端起一碗酒,仰头干了个底朝天,其余三人也纷纷起身敬酒。
姚穆英看着眼前的转变,暗自惊叹秦义的胆识与手段 —— 前一刻还剑拔弩张,此刻已称兄道弟,这份掌控局面的能力,实在令人信服。
“在下华青,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秦义拉过姚穆英,将她推到身前,“这位是英穆兄弟,与我共过患难。”
“我大哥乃是西域铁人帮帮主,铁王周进!” 身旁的汉子高声介绍,又依次报出其余三人的名号。周进倒满五碗酒,再次举杯:“华兄弟深藏不露,是我等有眼无珠!”
酒过三巡,周进突然盯着秦义,眼中满是好奇:“华兄弟,‘华’可是我西域皇族姓氏,莫非你与西域大帝有亲?”
秦义心中一动 —— 他当初随口取 “华青” 之名,不过是借了西域大皇子华天辰的姓,却没想到竟有这般巧合。他端起酒碗,笑道:“大帝不敢攀附,不过西域大皇子华天辰,确是我异姓兄弟。”
“什么?!” 酒肆里瞬间鸦雀无声。周进 “唰” 地起身,捧着酒碗的手都在抖:“原来是御弟亲临!我等有眼不识泰山,罪该万死!” 说着便要躬身行礼,被秦义一把拦住。
众人重新落座,气氛愈发热烈。周进犹豫片刻,还是问道:“华兄弟,你方才为北域公主出头,究竟是为何?”
秦义已喝了六碗酒,却因真气护体,半点醉意也无,反而越说越激昂:“铁王兄说联姻对西域不公,这话没错 —— 可对天下不公,对公主本人,更是天大的不公!”
他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传遍酒肆:“诸位想想,公主为何要逃婚?难道她甘愿背弃皇族?不过是不愿做权力交易的棋子!我们这些男子,守不住全域安宁,却把纷争归咎于一个女子,算什么英雄?”
众人皆低头沉思,纷纷点头。秦义正要举例子,突然想起这是北天古星,苏妲己等人的典故无人知晓,当即改口:“全域本可安居乐业,却因皇族野心、武修泛滥,才纷争不断!北域姚光纵容姜玉龙,西域皇族难道就无扩张之心?公主不过是这场博弈的牺牲品,和我们这些被裹挟的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同?”
他起身高举酒碗,眼中闪着光:“她逃婚,是不愿助纣为虐;她反抗,是不愿沦为工具 —— 这样的女子,才是全域第一位女英雄!若诸位真怀天下,便该护她周全,而非趁火打劫!”
“说得好!” 周进第一个拍案而起,举碗大喝,“护公主周全!”
“护公主周全!” 其余汉子纷纷起身,声震屋瓦。
姚穆英坐在角落,望着秦义挺拔的背影,眼泪突然滚落 —— 这些日子的惶恐、委屈,在这一刻尽数消散。眼前这个黝黑的少年,虽不知她的真实身份,却愿为 “北域公主” 的名节挺身而出,为天下女子正名,这份情谊,重逾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