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白踩着矿道的碎石返回矿井时,脚步都比往日轻快了几分。掌心攥着秦义暗中塞给他的一枚上品灵石,指尖传来的温润灵气,让他对自己的前程彻底笃定。跟着秦义这样的“潜龙”,远比在矿坑偷奸耍滑有奔头。他刻意收敛了喜色,弯腰接过同伴递来的镐头,目光却悄悄扫过管事们的营帐,心中暗记:秦大哥要的前沿动静,我定要打探得一清二楚。这份“赌上前程”的决心,早已压过了对管事们报复的忌惮。
西荒入口处,沙尘如狂涛般席卷而来,遮天蔽日的昏黄沙幕将天地裹成一团,连正午的日头都只剩一圈模糊的光晕。刚经历过妖兽袭扰的守军,个个手按兵器紧绷着神经,甲胄上的沙尘还未拍净,掌心已沁出冷汗。“这绝不是寻常沙暴!”哨探队长望着沙幕中隐约闪动的红光,声音发颤。那红光绝非沙砾反射的日光,倒像极了妖兽眼中的凶芒。
东域、北域联军的营帐内,两位将领凭帐远眺,眉头拧成了死结。这般诡异的天象,既不像三域厮杀的狼烟,更不像西域惯用的迷阵,两人不敢妄断,当即提笔写了急报,以传音符火速送往各自疆域。可传音符接连发出数道,帐外始终不见回应,唯有沙粒打在帐壁上的“噼啪”声,搅得人心烦意乱。
当夜,西域帝宫的寝殿内,华天辰猛地从梦中惊醒,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梦中,父皇华天依旧是往日模样,身着玄色龙袍,拍着他的肩膀说“西域安危系于你身”,可话音未落,身影便化作星光消散。他坐起身,披上衣袍,心中满是怅然。寻常百姓家的父子尚能朝夕相伴,帝王之家的亲情,却总藏在“家国大义”的缝隙里,连思念都要压得深沉。
华天大帝“薨逝”前,做了件震动全域的大事:公开了无极境之上的破境之秘。在此之前,全域修行者皆以为无极境便是巅峰,这纸秘辛如惊雷炸响,瞬间点燃了所有修士的热情,修行之风大兴。而修行的根基是灵石,本就珍贵的灵石更成了有价无市的宝贝,连西域特有的水灵石,都成了各域争抢的焦点。
唯有秦义知晓,华天并未仙逝,只是肩负抗击荒界妖兽的隐秘使命暂离。这份公开破境之秘的魄力,既为西域争取了发展时间,也让水灵石的地位愈发重要。秦义攥着当年华天托付的信物,心中暗叹:大帝的格局,果然非寻常人能及。可这份真相,他不能告诉华天辰,那句“任谁也不能说”的承诺,重如千钧。
华天辰合衣踱至后花园,仰首望向空中悬着的巨星,那是西域的“镇域星”,往日总散发着温润的光晕,今夜却被一团云雾裹住,只剩模糊的轮廓,像极了他此刻迷茫的心境。清风卷着花香掠过,竟带了丝西荒的沙尘气息,他心头莫名一紧,总觉有大事要发生。
此时的西荒深处,原本如墨渊般的黑暗中,突然亮起无数红点,密密麻麻如坠落的星斗。仔细看去,那些红点正以潮水般的速度移动,伴随着沉闷的蹄声,地面都在微微震颤。那是黑毛三足兽的眼睛!它们红着眼眶,獠牙外露,每一步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凶戾。
东北联军的营地早已加强守备,军士们手持火把密集巡视,却没人注意到黑暗中的异动。直到后营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兽吼,打破了夜的寂静,是北域守将黑虎将军的法兽“玄铁虎”在示警!
“何事惊动玄铁虎?”黑虎将军的声音苍劲如钟,掀开帐帘走出。他面生虬髯,身材魁梧如黑熊,周身散发着铁血煞气,玄铁虎紧随其后,虎目圆睁盯着后营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末将这就去查看!”帐外守卫躬身领命,带着两名执法军士向后营奔去。刚穿过营房阵列,三人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数十头丈高的黑毛怪兽正红着眼吞噬兵士,鲜血溅满了营帐,一名兵士刚发出惊叫,便被怪兽飞身扑住,半个身子瞬间入了兽口,骨头碎裂的声响刺耳至极。
守卫好歹有筑基境修为,强压下恐惧,屏息后退,一边向主营飞奔一边嘶吼:“妖兽袭营!快撤退——”沿途营帐内的兵士被惊醒,刚探出头便被冲来的怪兽扑倒,营地里瞬间惨叫声、兵器碰撞声、兽吼声交织成一片。
“慌什么!”黑虎将军提着开山刀走出,刚要呵斥,便见一道血气扑面而来。那守卫胸口被利爪划开,直挺挺倒在地上。他身后,一头三足兽正甩着血淋淋的前足,碧绿色的涎水顺着獠牙滴落。“孽畜!”玄铁虎怒吼一声,纵身扑上,一口咬住三足兽的前足。黑虎将军反应极快,手腕翻转,开山刀带着凌厉刀气劈落,“咔嚓”一声斩断兽足。三足兽痛吼着转身欲逃,他足尖一点飞身跃起,刀气如银电再次劈落,怪兽的头颅轰然落地,腥臭的血气直冲天际。
“将军!后营守不住了!”一名满身是血的偏将奔来,指着火光冲天的后营嘶吼。黑虎将军望去,只见成千上万的黑毛三足兽正从黑暗中涌出,营地里的兵士已所剩无几,零星的抵抗在兽潮面前如螳臂当车,转眼便被吞噬。一头怪兽张口喷出火球,直扑那偏将,黑虎将军掷出开山刀,刀身旋转着撞散火球,刀柄重重砸在地上。
“撑不住了!快请救兵!”偏将捂着伤口喊道。黑虎将军咬牙翻上玄铁虎背,“吼”了一声:“守住防线!我去搬救兵!”玄铁虎四足发力,带着他冲出火光,跃至高空,朝着北域方向疾驰而去。
西域守军的防线距此隔了一重高山,本不知前方危局。上次被东北两域联手施压后,华天辰早有防备,在高山上修筑了五座烽火台,以烟火传递警讯。此时,最高处的烽火台燃起滚滚黑烟,接连三座烽火台相继响应,黑烟在沙尘中如墨龙盘旋。这是“敌袭破防”的信号!
西域守将李嵩见状,当即拍板:“快!派斥候回报帝宫!其余人备战!”他麾下兵士皆是守荒多年的老兵,对抗妖兽早已成了本能,听到“备战”二字,非但没有慌乱,反而个个眼中冒光,迅速披甲执械,阵列整齐如铁壁。“希望是妖兽,不是人祸!”一名老兵喃喃道。若真是东北两域突袭,兄弟相残远比抗击妖兽更让人心寒。
黑虎将军驾着玄铁虎掠过西域防线时,见下方兵士严阵以待,急忙俯冲而下:“李将军!西荒兽潮破防!速派援兵!”李嵩心中一沉,当即下令:“全防线启动抗妖大阵!打开营门,接纳前方伤兵!”兵士们动作麻利,阵旗升起的瞬间,玄色光幕笼罩防线,营门大开,迎接那些侥幸逃来的伤兵。
此时已是深夜,沙尘依旧漫天,高山上的烽火在昏黄中如萤火闪烁,可山后天空却亮如黎明——那是兽潮涌动时的红光映亮的。李嵩望着那片红光,握紧了腰间佩剑:“传我将令,弓弩手前置!火系修士准备!”
北域距此万里之遥,寻常修士往返需半生,黑虎将军能否及时搬来救兵,全看玄铁虎的脚力与他的修为。而西域帝宫此时已收到斥候的急报,华天辰刚召集将领议事,又一名斥候捧着战报闯入:“大皇子!西荒兽潮破境!东北联军溃败!”
华天辰展开战报,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殿内将领们见状,纷纷单膝跪地:“末将请战!”二皇子华天民也出列躬身:“皇兄!臣弟愿率禁军前往西荒抗妖!”
华天辰抬手压下众人的声音,目光扫过殿内将领,沉声道:“西域不是最后防线,前方的联军防线才是!一旦联军全线溃败,兽潮不出一日便会兵临西华城,届时再迎战,只会让满城百姓遭殃!”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等待旨意。烛火跳动间,华天辰的身影映在墙壁上,竟有了几分父皇当年的威严。西荒的风,似乎已吹到了帝宫深处,带着兽吼与血腥,预示着一场浩劫的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