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城帝宫议事殿内,喧哗声几乎要掀翻殿顶。文臣们力主迁民避战,武将们则拍案请战,争执不下。华天辰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平静如镜,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的玄铁佩剑!林上道人带来的“半人半妖”消息,如巨石投湖,在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待林上道人将沿途所见的妖兽祭礼、妖人形貌一一详述,殿内的喧哗渐渐沉寂,只剩倒吸凉气的声响。文臣们率先打破沉默,七嘴八舌地献上御敌之策,最终却因意见相左再度争执。众人争论许久,见始终无法达成一致,便纷纷将目光投向龙椅上的储君,眼中满是期待与忐忑。
“依老夫之见,此乃千年未有之浩劫!”西域丞相拄着象牙朝笏,颤巍巍地出列,“妖兽异种繁多,战力远超往昔。不如将百姓尽数东迁,集举国之力扼守东域要道,方为保全之策!”此言一出,立刻得到一众文臣附和,毕竟在他们看来,百姓安危才是社稷根本。
“太子殿下,臣有异议!”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天师相夷一袭白袍翻飞,法帽上的流苏随动作轻摇,他怒视着附和丞相的文臣,朗声道,“丞相之言,看似保全百姓,实则是弃西华于不顾!西华乃西域千年都城,是国之根基、古星重地!若轻言放弃,百姓必心散如沙,全域更会视我西域为懦夫!”
他环视殿内,目光扫过列阵的武将,声音愈发激昂:“前方数十万将士正以命守土,妖兽虽凶,却已陷入进退两难之境!如今我西域主力尚存,东北两域援军已至,更有数千高修助阵,正该主动出击,将妖兽斩于腹地!既保西华城不失,亦安后方百姓之心!这才是西域传承千年的精神!”
天师相夷的话如惊雷炸响,武将们瞬间沸腾,纷纷拍着胸脯请战,连华天民麾下的将领也齐声附和。华天辰心中暗叹!天师所言,正合他意。若弃守西华,即便击退妖兽,这座承载着西域千年荣光的都城也会沦为废墟,百姓流离失所,西域的根基便彻底断了。
“臣附议天师之言!”华天民快步出列,先向华天辰躬身行礼,再向众臣拱手,“丞相以百姓安危为重,臣心敬佩。可若西华城破,无家可归的百姓更难存活;若将士们知晓都城已弃,又何来死战之心?唯有举国出击,与妖兽决一死战,才是全西域人的心愿!”
此言一出,殿内风向彻底逆转,文臣中也有不少人转变立场,高声支持主战。林上道人立于殿角,听得热血沸腾,紧紧攥着拳头,恨不得立刻提剑上阵。议事殿内再度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龙椅上的华天辰身上,静待他的最终决断。
华天辰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父王华天大帝的诗句。那首刻在皇宫碑林上的诗,道尽了西域的风骨。他轻声念诵,声音渐响:“千载西境画中天,万道新图指洞玄。”
“一朝黑白会际时,我辈佳儿敢为先!”殿内众臣仿佛心有灵犀,齐声接诵,声音震得殿顶瓦片轻颤。主战之策,就此定音。
与此同时,秦义离开灵石矿场后,并未直奔西华城。他骑着上等法马,化作一道流光,直奔位于西域腹地的五灵城堡。当城堡轮廓出现在视野中时,秦义心中一沉,厚重的城门被黄沙埋了半截,城墙上的旌旗早已腐朽,整座城堡死气沉沉,唯有风吹过断壁残垣的呜咽声。
他牵马走进昔日繁华的商贩街,石板路上积满了厚厚的沙尘,脚印一踩一个深坑。沿街的商铺门窗破损,货架倾倒,唯有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茶馆,屋顶还飘着袅袅青烟。秦义心中一动,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茶馆内陈设极简,三张木桌擦得发亮,中间一张大桌,两侧各有一张小桌。柜台后,一位弓腰驼背的老人趴在桌上,似是睡着了。“老伯,打扰了,还营业吗?”秦义轻声问道。
老人伸了个懒腰,慢悠悠抬起头。他只剩一只独眼,眼窝深陷,满脸皱纹如沟壑纵横,看年纪已近八旬。“客官来得巧,只剩清水了。”老人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几分精神。
“一碗清水便好。”秦义在中间的大桌前坐下。不多时,老人端着一碗澄澈的清水走来,秦义连忙起身接过,恭敬地道了声谢。老人见他这般知礼,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看你模样,既非西域人,也不像南域人,莫不是东域来的贵胄?”
“老伯猜差了,我不是任何一域之人。”秦义笑着反问,“这五灵城堡为何这般冷清?从前应是繁华之地吧?”
老人脸上的皱纹皱成一团,语气满是无奈:“早败落了。自堡主身体痊愈后,便带着堡里的人回南域了,只留下我们这些无家可归的老骨头。”
“南域?我还未曾去过。”秦义故作好奇。
“南域可不是寻常人能去的!”老人突然激动起来,独眼瞪得溜圆,“看你年纪轻轻,怕是不知南域的凶险。”
秦义故意挑眉,装作不服气:“老伯此言差矣,大丈夫行遍天下,岂会怕一处地域?”
老人被他这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逗笑了,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柜台边缘的裂痕,缓缓开口:“罢了,便与你说说南域的旧事。南域王姬洛,是北玄大帝亲传弟子,也是古星唯一的女帝。她本是南域公主,国主父亲被兄弟所害,她便一心求道,机缘巧合下拜入北玄大帝门下。”
“后来魔界侵袭南域,姬洛随师父征战,平定魔乱后便被扶上王位。四域明争暗斗,都想寻破境之秘,姬洛也急了,竟练了一种叫‘阴极大法’的邪功!那功法能让万物瞬间石化!南域的草木、山川,全被她练功用的煞气石化,成了一片灰色死寂之地,百姓苦不堪言,只能躲进地下生存。”
老人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北玄大帝得知后,亲自去了南域,有人说他斩了这个女徒弟,也有人说将她羁押到了域外。自那以后,南域便元气大伤。姬洛留有一女,是南域圣女,可她不参政,南域大权落在国师手里,人称‘代理王’。更有传言说,圣女偷练母亲留下的阴极大法,被国师发现后封印了。”
“阴极大法竟这般恐怖?”秦义皱眉问道。
“何止恐怖!”老人脸上露出惧色,“石化的土地长不出庄稼,还常年有雷暴雨灾,地面根本不能住人。地下城堡再宽敞,也是暗无天日,换作他域之人,根本熬不住。”
秦义见老人眼神闪烁,似有隐情,便试探着问:“老伯,您去过南域?”
老人身子一僵,随即重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秦义见状,便不再追问,只轻声感慨:“那圣女也是可怜,小小年纪便被封印。”
“可怜?”老人苦笑着摇头,“若不封印,她走了她母亲的老路,又要多少苍生遭殃?”独眼望向窗外的黄沙,满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