妘曦拉着秦义的衣袖,脚步轻快如林间雀鸟,兴冲冲地往紫山深处的第八洞府走去。洞府隐在云霭缭绕的崖壁间,刚至洞口,便见青女、念一与飞星两位师叔已立在石坪上等候。紫山果真是钟灵毓秀的仙修宝地,不过数月未见,几位长辈的眉宇间便多了几分仙风道骨的清朗,连往日疯疯癫癫、眼神涣散的飞星师叔,此刻也眸含微光,少了几分痴傻之气。
秦义快步上前,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见过青女师姐,见过念一师叔、飞星师叔。”待众人寒暄过后,他便跟着青女往洞府后侧的竹林走去。那里竹影婆娑,隔绝了外间的喧嚣,最是适合谈心。
“师姐,见你们在此安好,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秦义望着石桌上温着的清茶,语气里满是真切的欣慰。
“妘曦这孩子心性纯良,待我们极是周到。”青女说着,目光飘向竹林外的云海,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角的云纹。秦义还记得初见时,师姐虽自带高贵气度,那双明澈的眸子里却藏着恰到好处的亲近;可此刻,那眼底的柔光被一层化不开的忧愁笼罩,他瞬间便懂了。师姐又在想念灵儿了。
“师姐,灵儿的事急不得,只能静待时机。”秦义轻声劝慰。
“话是这般说,可她落在东域这么久,不知要受多少苦。”青女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指尖攥得发白。秦义见状,心中一动,沉声道:“师姐放心,如今破境之秘已传遍四域宗族,东域太子即便有野心,也不敢轻易为难灵儿。只要时机成熟,我们定能将她救回来。”他顿了顿,见青女眸中仍有愁绪,又抛出一句:“对了,我在西域遇见五师兄林上道人了。”
这话果然奏效,青女的瞳孔骤然一缩,原本凝滞的目光瞬间有了焦点。她拉着秦义的手,细细询问起五师兄的近况,渐渐忆起往日师兄弟相处的点滴。讲到师兄弟们年少时的趣事,秦义便追着问细节,青女说着说着,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意,眉宇间的忧愁也淡了几分。
与紫山的宁静不同,西域断云河防线正弥漫着决战前的凝重。经过林成吉多日的周密部署,石墙加固、暗哨密布、储水充足,整道防线如铜墙铁壁般巍然矗立。林成吉凭栏远眺,望着脚下湍流不息的大河,由衷感叹:“多亏了这条断云河,才给了我们布防的时间,真是天助西域。”
“将军说得是!”胡山凑上前,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的笑,“妖兽不通水性,要想过来,只能等河面结冰。咱们正好能等援军赶到!”
林成吉望着胡山爽朗的模样,心中暖意翻涌。若不是这位先锋营营长当初冒死将他从第一防线的尸堆里救出,他早已成了妖兽的口粮,更谈不上重整旗鼓。可这份感激中,又掺着一丝军师相夷那日的暗示,让他心头总有些沉甸甸的。
夜幕骤然降临,天空像是被泼了墨,连周天星辰都被吞噬殆尽。就在这时,对岸的夜空突然裂开一个血红色的圆孔,如倒挂的魔窟,内里红光灼灼,似有岩浆翻滚。圆孔边缘的黑云飞速旋转,形成一道狰狞的气旋,轰鸣声从洞中传出,震得大地微微颤抖。
“不好,妖兽在作法祭祀!”玄真大将军锋秀脸色骤变,他曾见识过妖兽祭祀后的疯狂。一旁的林上道人也点头附和,神色凝重:“当年第一防线破城前,便有过类似的异象。”
林成吉当机立断:“所有人各就各位,加固防线!”将士们闻声而动,握着兵器的手沁出冷汗,目光死死盯着对岸的气旋。一场恶战,已在所难免。
夜半时分,气旋彻底染成血红,如天空破了个大洞,要将整个防线吞入腹中。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军营外突然响起震天的号角声。华天辰率领二十万援军抵达了!华天民亲自带人出营迎接,防线将士见储君亲至,原本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欢呼声响彻夜空。
可欢呼声还未消散,斥候便连滚带爬地冲进大帐:“报——对岸天降巨妖!”华天辰与华天民对视一眼,立即带人登上了望塔。看清对岸的景象时,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头身高百丈的半兽人,浑身覆盖着墨色鳞甲,手中握着一柄开山巨刃,矗立于群妖之中,如一座移动的山岳。寻常妖兽在它面前,竟如蝼蚁般渺小,它随意挥了挥巨刃,便有大片妖兽被拍飞,口中还不断喷射着腥臭的粘液,落在防线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是妖王!”林上道人失声惊呼。
“妖王现世,这可如何是好?”华天民脸色发白,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快退!布结界!”林成吉大喊着,同时挥令旗。数百道清气从军营中升起,在空中交织成一柄巨大的光伞,将整个防线笼罩其中。正是真法结界!妖王喷射的粘液撞在结界上,瞬间化作黑烟消散。
华天辰当即召开紧急军议,可刚入大帐,便有士兵来报:“妖王将妖兽往防线上抛,已有不少妖兽越过河面!”众人冲出大帐,只见半空中满是飞舞的妖兽,大多数被结界挡在外面,少数落在防线内的,也很快被将士们斩杀,但伤亡已渐渐出现。
“绝不能让妖王趟过断云河!”华天辰斩钉截铁地下令。水军将士立即携兵器登上木筏,在河面排成一道密集的人墙,刀锋出鞘,直指河中试图泅渡的妖兽。
妖王见结界阻拦,怒不可遏,抛射妖兽的速度更快了,夜空中的气旋也越发庞大,如血盆大口悬在防线上空。巨鸟群再次集结,在结界外盘旋,等候结界消散的瞬间喷吐毒液。
华天辰亲征的消息很快传到紫山。秦义得知后,心中当即有了决断。必须去西域助阵!他虽只是真法境修为,但紫薇斗术与魔天正印乃是顶尖绝学,或许能成为破局的关键;体内碧眼胡僧传下的古经文与绿珠,虽未能完全掌控,却屡次在危难中保他性命。
这几日的陪伴与开导,已让青女的忧愁疏解了不少。她握着秦义的手,郑重承诺:“我会潜心修行,等你从西域回来,我们便一同去东域救灵儿。”秦义与妘曦、青女等人一一告别,转身踏上前往西域的路途,身影很快消失在紫山的云海中。
断云河防线的战局愈发惨烈。妖王的出现让妖兽大军士气暴涨,无数妖兽如饺子般跳入河中,虽有大半被河水淹死,却仍有不少侥幸上岸,嘶吼着冲向石墙。林成吉望着这悍不畏死的景象,倒吸一口凉气:“妖兽竟真的不惧生死!”
结界此刻成了防线的命脉,巨鸟与抛射的妖兽都无法突破。华天民面色凝重,下令:“所有苦海境以上将士做好准备,随时替换修真者维持结界!”
“不可!”华天辰当即反对,指着空中盘旋的巨鸟,语气果决,“擒贼先擒王!若一味死守,等修真者真元耗尽,结界一破,我们必遭灭顶之灾!唯有集结真法境修真者,主动突袭斩杀妖王,才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大帐内瞬间陷入死寂。林成吉垂眸看着案上的舆图,指尖在“断云河”三个字上轻轻点了点。华天民当初不计他丢失第一防线的罪责,仍委以首辅大将之职,这份恩情让他无法偏向华天辰;胡山站在一旁,握着拳头,眼中满是对主动出击的认同,却碍于身份不敢贸然开口。
攻还是守?两派意见如利剑交锋,大帐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唯有帐外妖兽的嘶吼与兵器的碰撞声,不断提醒着众人!时间,已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