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气翻涌间,秦义眯着眼打量桌旁众人。昨夜模糊的玄甲残影与此刻的布衣农装重叠,可那眉宇间藏不住的凛然之气,绝非寻常农人所有。不等他细辨,丹田处真气便被酒力搅得翻江倒海,眼皮重若千斤,轰然一声便栽倒在桌案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翌日晨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秦义悠悠转醒,刚动了动身子,便觉头痛欲裂。“大哥哥,你醒啦!”小蜜香清脆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揉了揉酸胀的睡眼,就见女童捧着一杯温水站在床前,小脸带着关切。
秦义接过水杯,指尖还带着宿醉的震颤,仰头一饮而尽,暖意顺着喉咙滑下,才稍稍缓过劲来。“小蜜香,谢谢你。你阿爹他们呢?”他撑着床头起身,话音刚落,便想起昨夜身披紫金战甲的郭正,后背莫名泛起一层凉意。
小蜜香蹦蹦跳跳走到门前,指着院外道:“都在田里收庄稼呀!”
“昨夜下那么大的雨,庄稼还能要?”秦义满心疑惑,强撑着起身向外走。刚迈过门槛,脚下便是一个踉跄,慌忙伸手撑住门框,掌心传来粗糙的木纹触感。可昨夜醉眼中,这明明是鎏金宫殿的玉柱!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一道细细的伤口缠着布条,正是昨夜捏“青苗”被划伤的地方。
“果然不是梦!”秦义倒吸一口凉气。院外晴空万里,阳光洒在成片的庄稼上,泛着细碎的银光,分明是昨夜那片刀剑校场的模样!田垄间,郭正和村民们正弯腰劳作,动作娴熟,可秦义总觉得他们的身影藏着一股军人的挺拔。
“大哥哥,你的手指是阿爹帮你包的,他说你昨夜摔破了手。”小蜜香凑到他身边,歪着脑袋晃了晃羊角辫。秦义看着女童纯真的笑脸,心中疑窦更甚。能随手化农装为战甲、变茅屋为宫殿的人,怎会是普通的村夫?
他牵起小蜜香的手,一步步走向农田,掌心传来的温软让他稍定心神,可眼前的“庄稼”越看越像缩小的刀剑,每一片叶子都泛着寒芒。“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他喃喃自语,话音刚落,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突然炸响,晴空之中竟无半滴雨水。
秦义下意识将小蜜香护在身后,可转头却见女童神色平静,甚至带着几分警惕。这般定力,绝非寻常孩童能有。“大哥哥,我们快回村!”小蜜香拉着他的手腕往回跑,力道大得惊人。
刚跑到村口,便见田垄间的村民们纷纷直起身,动作整齐划一,丝毫不见慌乱,快步向村里聚拢。秦义心头一沉。这绝非普通村民的反应,定是有大事发生!
就在此时,天空西北角突然涌现一团黑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转眼便遮天蔽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压抑感扑面而来,村民们却齐齐仰首,神色肃穆。黑云翻滚间,突然凝聚成一颗漆黑的流星,带着刺耳的呼啸砸向农田!
“快跑!”秦义惊呼着要拉小蜜香躲闪,却被女童死死按住。下一秒,流星砸落的地方炸开一团黑雾,成千上万的怪物从雾中爬出。它们身形比常人高大三倍,人身却长着兽爪,浑身裹着黑气,五官扭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腐臭。秦义胃里翻江倒海,不是宿醉的恶心,而是源自灵魂的恐惧。
“别怕。”一只温热的小手握住他的掌心,一股精纯的真气顺着手臂流遍全身,瞬间压下了那股恐惧。秦义低头,小蜜香正仰头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沉稳,哪里还有半分孩童的稚气。
“我当是谁,原来是九幽鬼王大驾光临。”郭正上前一步,声音洪亮如钟,再无半分村夫的憨直。黑雾中,一个身披黑色兽皮的巨人缓步走出,生着三颗头颅,脖颈隐在黑雾中,双目燃着幽绿的鬼火,三双手分别握着骷髅血镰、骨杖和锁链,每走一步,脚下的农田便寸寸龟裂。
“魔族倒是好兴致,还假扮村夫种地。”九幽鬼王的三颗头颅同时开口,声音沙哑如破锣,“若不是大魔天当年强夺我鬼族镇魂棺,如今北天早已是你我两家的天下!”他左手一指,一团幽绿的火焰如长鞭般抽向郭正,“尝尝地狱业火的滋味!”
“阿爹!”小蜜香低呼一声,秦义刚要冲上去,却见火焰中的郭正突然爆发出耀眼的金光,农装寸寸碎裂,一套玄黑战甲覆身,肩甲刻着狰狞的魔纹,腰间佩剑出鞘,寒光凛冽。正是昨夜秦义醉眼中那员战将!
与此同时,身后的村民们齐齐变身,布衣化为玄甲,锄头变成长枪,瞬间列成整齐的军阵,气势磅礴。秦义转头,昨夜给她擀面皮的大婶此刻身着紧致战甲,烈焰红唇配着暗黑眉纹,媚眼如丝却带着凛然杀意,冲他微微颔首,竟有几分魅惑人心。
“大哥哥,跟我来!”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秦义转头,只见小蜜香已褪去孩童模样,长成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圆脸洁白,酒窝深陷,那双灵动的大眼睛未曾改变,一身淡紫战甲衬得她身姿窈窕。
“小蜜香?”秦义一时有些尴尬,少女拉着他穿过军阵,来到村庄后方。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震惊。茅草屋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巍峨的玄色宫殿,宫殿后方矗立着一道通天彻地的巨门,门身刻满古老的魔纹,散发着厚重的威压。
“我们不是村民,是魔界的守门人。”小蜜香指着巨门道,“那是魔界之门,我族世代在此镇守,从不踏出此门半步。”秦义抬头望去,原本秀丽的员桥山已化为一座漆黑的石山,蜿蜒的大河变成了银白色的光带,黑山白水间,玄门宫殿肃立,一派魔界盛景。
前方军阵中,郭正与九幽鬼王不知说了些什么,鬼王的三颗头颅同时大笑,笑声震得天地颤抖。下一秒,他带着万千鬼兵化作一团黑云,呼啸着消失在天际。阳光重新洒落,可那股来自鬼域的寒意,却久久未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