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宫那沉重的宫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将那片星空大殿与无尽的道韵重新封存于时光之外。李慕白立于山巅,狂风卷动他略显凌乱的发丝与衣袍,猎猎作响。
他闭上双眼,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丹田之内,原本奔腾的内力似乎沉静了许多,却更加凝练精纯,如同水银般缓缓流转。那缕真龙之气依旧盘踞,却不再显得那么孤高突出,反而与整体气息更加融洽。而变化最大的,是祖窍之内!
那丝原本微弱如星火的炼气根基,在融合了“混沌源种(雏形)”后,已然壮大为一股清晰可辨的、呈混沌灰色的气流,如同一个小小的漩涡,在祖窍中缓缓旋转,自行吐纳着天地间一种更加本源、更加稀薄的能量。每一次旋转,都带来一种与天地同呼吸、与大道共脉动的玄妙感觉。
《混沌不灭体》的入门法门如同本能般烙印在灵魂深处,无需刻意运转,那混沌气流便在潜移默化地滋养、改造着他的肉身与神魂。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变得更加致密,血肉蕴含着更强的生机,甚至连五感六识都敏锐了数倍。眉心祖窍处,更是隐隐传来一种饱胀充实之感,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孕育。
“这便是……混沌道胎的雏形么?”李慕白心中明悟。虽然距离真正的混沌不灭体还差十万八千里,但这颗种子已经种下,前路已然铺开。
他心念一动,尝试运转《镇狱神罡》的法门。一股沉重、凝实、带着不动如山意境的淡金色罡气瞬间自体内弥漫而出,在周身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这罡气并非单纯的内力外放,更像是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守护力量,与《真龙锻体术》的肉身防御、《金钟罩》的外门硬功截然不同,层次更高。
“有此罡气护体,再配合我的身法,韩铁山那个级别的攻击,恐怕都难以轻易破防了。”李慕白信心大增。
他又看向系统空间。那颗“星辰核心”如同微缩的宇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缕“造化之气”更是玄妙,仿佛蕴含着创造与演化的无尽可能。这两样东西,是修炼《混沌不灭体》后续阶段的关键,现在还不是动用的时候。
“该离开了。”李慕白最后看了一眼那巍峨神秘的天帝宫,转身沿着来路下山。
再次走过那座星光石桥,穿过死寂的星陨谷,路过“鬼哭涧”时,那些“沙蝎”佣兵团成员的尸体早已不见,也不知是被野兽拖走,还是被这诡异山谷吞噬。
当他再次来到那块“试缘石”前时,发现那位枯槁老僧依旧盘坐在原地,仿佛从未移动过。
李慕白走上前,对着老僧再次躬身一礼:“晚辈即将离去,多谢大师此前成全。”
老僧缓缓睁开双眼,目光落在李慕白身上,那古井无波的眼底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涟漪。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多了些许温度:“混沌初种,道基已立……善。小施主福缘深厚,望你好生珍惜,莫负此番造化,亦莫忘……守护之责。”
守护之责?李慕白心中微动,是指那信息流中提到的灭世大劫,还是指这片天地?他郑重应道:“晚辈谨记大师教诲。”
老僧不再多言,重新闭上双目,气息归于寂灭。
李慕白知道此间事了,不再停留,施展身法,很快便出了星陨谷,沿着原路返回。
归途比来时轻松了许多。实力大增之下,《踏月留香》身法更显飘逸迅捷,配合《缩地成寸》残篇,往往一步踏出便是数丈之遥,山川河流如同缩地成寸般被甩在身后。
他并未立刻使用《蜃楼幻真诀》飞行,此法消耗精神力颇大,且过于惊世骇俗,非必要时刻,他更愿意凭借肉身力量赶路,这也是一种修行。
数日后,他已远离祁连山脉核心区域,重新见到了人烟。
在一处边境小镇稍作休整,补充了些干粮食水,同时也打探了一下外界消息。
令他有些意外的是,江湖上关于“盗帅”的传闻似乎沉寂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各地频发的诡异事件。
有传闻说西北某地一夜之间出现巨大天坑,深不见底,有胆大者下去查探,再无音讯。
有消息称江南水乡莫名出现大面积干旱,河流枯竭,禾苗焦黄,疑似有妖物作祟。
还有传言,边境之地时有黑雾弥漫,雾中似有魔影绰绰,吞噬人畜。
这些消息零碎而模糊,大多被官府压下,只在底层百姓和江湖边缘人口中悄悄流传,难辨真假。
“天坑、干旱、黑雾……”李慕白眉头微蹙,联想到天帝宫中看到的那段关于灭世大劫的信息碎片,心中隐隐有些不安。难道,那些并非遥远的过去,而是……某种预兆?
他摇了摇头,将这些念头暂时压下。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无法探究这等天地秘辛,当务之急是尽快提升自己。
他决定,先返回相对熟悉的襄阳附近。一来可以借助水上飞的关系,打探更确切的消息;二来,襄阳地处中枢,交通便利,也便于他寻找合适的地方闭关,消化天帝宫所得,尤其是将那《混沌不灭体》入门篇真正稳固下来。
定下目标,他再次上路。
这一次,他不再完全隐匿行踪,但也并未张扬。依旧易容成一个普通的江湖客,只是气质中那份历经造化洗礼后的沉凝与隐约的超然,却是难以完全掩盖。
这一日,他正行走在通往襄阳的官道上,前方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打斗声与女子的惊呼。
抬眼望去,只见官道旁的一片树林外,十几名身穿黑衣、蒙着面纱的汉子,正围攻着一支小型商队。商队的护卫已然死伤大半,只剩下三四人在苦苦支撑,护着中间一辆马车。马车的车帘掀起,露出一张梨花带雨、我见犹怜的俏脸,正是李慕白当初在前往江陵郡途中救下的那位苏婉清!
“又是她?”李慕白目光一凝。看来这苏婉清身份果然不简单,接连遭遇追杀。
那些黑衣杀手身手矫健,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显然不是寻常匪类。商队护卫虽然拼死抵抗,但实力差距明显,眼看就要全军覆没。
苏婉清看着不断倒下的护卫,美眸中充满了绝望,泪水如同断线的珍珠般滑落。
就在一名杀手突破护卫防线,狞笑着挥刀砍向马车的刹那——
一道青影如同鬼魅般掠过!
“嘭!”
那名杀手只觉得一股无可抵御的巨力撞在胸口,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顶中,胸骨瞬间碎裂,鲜血狂喷,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撞在树干上,软软滑落,眼见是不活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双方都是一愣。
只见一个身穿普通青衫、面容平凡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了马车之前,负手而立,神情淡然,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
“什么人?敢管我们‘影楼’的闲事!”杀手头领眼神一厉,死死盯住李慕白,声音沙哑冰冷。
影楼?李慕白心中一动,又是一个没听过的组织。他目光扫过这些杀手,在望气术下,他们头顶皆是浓烈的赤黑色煞气,带着一股训练有素的冰冷与死寂,与之前遇到的江湖势力截然不同。
“路见不平。”李慕白淡淡开口,“滚,或者死。”
“狂妄!杀了他!”杀手头领怒极,一挥手,剩余**名杀手同时扑上,刀光剑影瞬间将李慕白笼罩!
面对这雷霆围攻,李慕白却只是轻轻向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踏出,他周身那层淡金色的《镇狱神罡》微微一荡!
“铛铛铛铛……!”
所有劈砍刺击而来的兵刃,在触碰到那层薄薄罡气的瞬间,仿佛砍在了亘古不朽的神山之上!不仅无法寸进,反而被一股反震之力震得手臂发麻,虎口崩裂,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兵器脱手飞出!
杀手们脸上齐齐露出骇然之色!这是什么护体神功?!简直闻所未闻!
就在他们震惊失神的瞬间,李慕白动了。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招式,只是简简单单地一拳、一掌、一指。
拳出,如蛮龙出洞,一名杀手胸腹塌陷,倒飞而出。
掌落,似泰山压顶,又一名杀手头颅如同西瓜般爆碎。
指点,若惊鸿乍现,瞬间洞穿三人咽喉。
他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精准地找到对方攻势的破绽,以最简单、最直接、最暴力的方式,终结对手。
没有惨叫,只有沉闷的**击打声与骨骼碎裂声。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还能站立的就只剩下那名杀手头领。
那头领看着如同魔神降世、周身纤尘不染的李慕白,以及满地死状凄惨的手下,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纵横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人物!
“你……你究竟是谁?!”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李慕白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指,指尖一缕混沌灰色的气流若隐若现。
那头领瞳孔骤缩,感受到那缕气流中蕴含的毁灭气息,再也生不出丝毫抵抗之心,怪叫一声,转身就欲逃跑!
然而,他刚转过身,便觉得后心一凉。低头看去,只见一截混沌灰色的指芒,已然透胸而过。
“呃……”他张了张嘴,眼中神采迅速黯淡,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更快。
商队幸存的几名护卫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如同身在梦中。苏婉清也止住了哭泣,怔怔地望着那个挡在马车前的青衫背影,美眸中异彩连连,除了劫后余生的庆幸,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
李慕白解决完杀手,看也没看那些尸体,转身看向苏婉清,语气依旧平淡:“苏姑娘,没事了。”
苏婉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下马车,对着李慕白深深一福,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与激动:“又……又是公子救了婉清!大恩大德,婉清真不知该如何报答!”
“举手之劳。”李慕白摆了摆手,目光扫过那些尸体,“这些人是‘影楼’的?他们为何追杀你?”
苏婉清俏脸一白,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与犹豫,低声道:“婉清……婉清也不知。自从家中遭逢变故,便一直有人追杀……多谢公子再次出手,婉清实在无以为报……”她似乎有难言之隐。
李慕白见她不愿多说,也不强求,只是道:“此地不宜久留,苏姑娘还是尽快离开吧。”
“公子……”苏婉清忽然抬起头,鼓起勇气道,“婉清欲往襄阳投奔亲戚,不知……不知公子可否护送一程?婉清愿奉上重金酬谢!”她见识了李慕白神鬼莫测的实力,若能得他护送,安全无疑大有保障。
李慕白本想拒绝,他并不想过多牵扯。但转念一想,自己也要去襄阳,顺路护送一程也无妨,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打听一下“影楼”以及近期江湖上的动向。
“可以。”他点了点头,“酬金就不必了,顺路而已。”
苏婉清闻言大喜,连忙再次道谢。
稍作整理后,商队再次上路。李慕白骑着从杀手那里顺手牵来的一匹健马,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
一路上,苏婉清似乎对李慕白极为好奇,不时透过车窗与他交谈,言语间多是感激与试探。李慕白大多敷衍过去,只说自己是个游历四方的散人。
通过旁敲侧击,他也从苏婉清和商队管事口中得知,“影楼”是近些年才崛起的一个神秘杀手组织,行事诡秘,手段狠辣,只要出得起价钱,谁都敢杀,在江湖上凶名赫赫。至于为何盯上苏婉清,他们也说不出了所以然,只知与苏家不久前的一场大火有关。
数日后,襄阳城那熟悉的巍峨城墙已然在望。
就在车队即将抵达城门之时,前方官道上忽然烟尘滚滚,一队盔明甲亮、打着“镇北王”旗号的骑兵,簇拥着一辆华丽异常的马车,疾驰而来,声势浩大,沿途行人商旅纷纷避让。
“是王府的车驾!”商队管事脸色一变,连忙指挥车队靠边停下。
李慕白也勒住马匹,目光平静地看向那队骑兵。在望气术下,那华丽马车之中,一股浓郁的金黄色贵气与兵戈煞气交织,显然车内之人身份尊贵,且掌有兵权。
然而,当那王府车驾经过商队旁边时,异变再生!
拉车的四匹骏马不知为何,突然同时惊嘶起来,前蹄扬起,发狂般拖着马车冲向路边的商队!
车夫拼命拉扯缰绳,却根本无法控制!
“保护王爷!!”
骑兵统领脸色大变,厉声高呼!
眼看失控的马车就要撞上苏婉清所在的马车,车内的苏婉清吓得花容失色,惊叫出声!
千钧一发之际!
李慕白眼中精光一闪,身形骤然从马背上消失!
下一刻,他已如同瞬移般出现在那四匹惊马之前!面对如同战车般冲撞而来的马车,他不闪不避,只是简简单单地,伸出了一只手掌,按在了为首那匹惊马的额头上!
“唏律律——!”
那匹雄骏的烈马,仿佛撞在了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上,冲势戛然而止!巨大的惯性让它整个马身都几乎人立起来,发出痛苦的嘶鸣!
而李慕白的手掌,却如同生根了一般,纹丝不动!甚至连他脚下的地面,都没有出现丝毫裂痕!
《镇狱神罡》配合《混沌不灭体》初成的肉身力量,展现出了恐怖的威力!
后面三匹马收势不及,接连撞在前面马匹身上,一阵混乱嘶鸣,最终也都被强行止住了冲势。
整个场面,瞬间静止。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以一己之力,单手按住四匹惊马的青衫男子,如同看着一尊降世的天神!
骑兵们反应过来,立刻下马,刀剑出鞘,将李慕白和那辆王府马车团团围住,眼神惊疑不定,如临大敌。
这时,王府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保养得极好的手掀开,一个身穿四爪蟒袍、面容威严、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男子,探出身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了李慕白身上,带着审视、惊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阁下好身手。”中年男子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不知高姓大名?为何阻拦本王车驾?”他自称本王,身份已然呼之欲出——镇北王赵元庚!
李慕白收回手掌,那四匹惊马仿佛脱力般瘫软在地。他对着赵元庚微微拱手,不卑不亢:“草民木白,见过王爷。并非有意阻拦,只是马匹受惊,恐伤及无辜,不得已出手制止。”
赵元庚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李慕白,似乎想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他刚才在车内,清晰地感受到了那股如同山岳般不可撼动的力量!此子,绝非常人!
“木白……”赵元庚沉吟片刻,忽然笑道,“好!临危不乱,神力惊人!本王承你这个情!来人,看赏!”
立刻有亲卫捧上一盘金锭。
李慕白看也没看那金锭,淡然道:“王爷客气了,举手之劳,不敢受赏。若无他事,草民告退。”
说完,他对着赵元庚再次一拱手,便转身走向商队,翻身上马,仿佛刚才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元庚看着李慕白离去的背影,眼神闪烁,对身旁的亲卫统领低声吩咐了几句。
而另一边,苏婉清看着李慕白的目光,已然充满了无尽的崇拜与……一丝倾慕。
经此一事,“木白”之名,以及他单手拦惊马的事迹,恐怕很快便会传遍襄阳。
李慕白却并不在意。他只知道,这襄阳城,恐怕又要不太平了。而他自己,也需要尽快找个地方,消化此番收获,迎接即将到来的、更大的风波。
江湖,从来不会因为某个人的离开或归来而停止运转。反而会因更强者的出现,掀起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