涡眼区核心的能量屏障,比秦夜想象的更为坚韧与诡异。
那并非单纯的能量壁障,而是由层层叠叠的、不断生灭的幻象、扭曲的空间褶皱、以及实质化的高密度混沌能量流共同编织而成的“混沌之墙”。越靠近核心,感知受到的干扰就越强。即便以秦夜幽白星璇瞳术的洞察力,视线也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耳边充斥着无数意义不明的低语、嘶吼、或是某种古老旋律的碎片,试图钻入神魂,引发混乱。
云清瑶的混沌星眸全力运转,如同两盏指引航向的明灯,在光怪陆离的幻象与能量乱流中,艰难地辨析着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但这路径并非固定,而是在不断变化,需要她以极高的心神算力进行实时推演。
“左前方三十丈,幻象‘千军冲锋’实质化三息后,其核心会出现一道短暂的能量裂隙,可通过。”云清瑶语速极快,额头已见汗珠,“通过后立刻右转,避开‘静默深渊’的引力边缘。”
秦夜紧随其后,周身星辰之力化作一层薄薄的银白光晕,将试图侵蚀肉身的混乱能量与幻象余波隔绝在外。他左眼幽白星璇死死锁定前方,更多的心神却沉浸在与左眼深处那灰色光点的共鸣中。
随着靠近核心,那光点的跳动越来越有力,频率逐渐与前方某种宏大的、缓慢的“搏动”趋向一致。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怆、苍凉、以及被漫长时光消磨后残留的、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等待”情绪,越来越清晰地从共鸣中传来。
那不是语言,更像是一种本能的情感共鸣,源自同根同源的本质。
“它在‘呼唤’……或者说,在‘共鸣’。”秦夜低声道,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肃穆,“前方的碎片,拥有很强的‘活性’,甚至可能保留了一丝……原主的残留意念。”
云清瑶闻言,混沌星眸中闪过一丝惊异。星辰碎片蕴藏本源之力不假,但能保留如此清晰情绪烙印的,绝非普通碎片,很可能来自某位在星辰大道上走出极远、甚至触及本源核心的古老存在!
两人如同在风暴中行走的旅人,谨慎而坚定地穿行于混沌之墙。
周围的景象越发骇人。时而看到巨大的、仿佛由星光凝聚的古老生物骸骨在幻象中沉浮;时而感受到令人心悸的毁灭性能量在咫尺之外爆发又湮灭;时而又仿佛踏入一片静谧的星空,无数星辰在眼前缓缓运转,但那星空深处,却隐藏着吞噬一切的黑洞暗影……
足足耗费了半个时辰,闯过七重幻象杀局,避开三次空间陷阱,两人终于感觉前方压力一轻。
穿过了最后一层如同水波般荡漾的七彩光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里,是涡眼区真正的核心,一个相对“平静”的球形空间,直径约千丈。
空间的“墙壁”由缓慢旋转的、凝实如液态的七彩混沌能量构成,如同一个巨大的、不断脉动的能量卵壳。而空间的中心,悬浮着一幕令人震撼的景象——
那是一片破碎的、仿佛由最纯粹星光凝聚而成的“陆地”残骸。残骸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极高层级的能量与法则的凝结态,呈现出半透明状,表面流淌着如水银般的星辰光泽。残骸大致呈不规则的扇形,边缘参差不齐,裂口处不断有点点星辉逸散出来,融入周围的混沌能量中,又似乎在被某种力量缓慢地汲取、回收。
在这片星光残骸的中心,一截约三尺长、拳头粗细、通体布满天然玄奥纹路的“断枝”,正静静悬浮。断枝材质非金非木,似玉似石,颜色是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暗星灰”,唯有那些天然纹路中,偶尔流淌过一丝纯净到极致的银白光芒,如同血液在血管中流动。
秦夜左眼猛地一颤!幽白星璇几乎要自主飞出!左眼深处的灰色光点更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热与渴望!
就是它!星辰古树的碎片!而且,是远比之前所得碎片更核心、更本源的一截枝干!
然而,吸引秦夜和云清瑶目光的,并不仅仅是这块碎片本身。
在碎片的下方,星光残骸的边缘,赫然矗立着一座通体漆黑、风格狰狞诡异的祭坛!
祭坛约三丈高,由一种不知名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黑色石材垒砌而成,表面刻满了扭曲的、如同燃烧火焰又似痛苦哀嚎人脸的符文。祭坛的八个角上,各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不断跳跃着暗金色火焰的晶石——正是归墟源火高度凝结的结晶!
祭坛顶部,是一个凹陷的池子。池中并非液体,而是翻腾不休、散发出污秽与不祥气息的暗金色火焰——蚀魂源火的本源之火!火焰之中,沉浮着数十具已然干瘪、但依旧保留着惊惧痛苦表情的尸体,有人族,有妖族,甚至还有几具气息奇异的异族遗骸。它们的血肉精华与灵魂残念,正在被源火缓缓灼烧、提炼,化作一缕缕精纯而黑暗的能量,如同黑色烟柱,袅袅上升。
黑色烟柱的目标,并非上方的星辰碎片,而是……碎片周围,那片星光残骸深处,隐约可见的一个巨大“虚影”!
那虚影极其模糊,仿佛隔了无数层毛玻璃观看。只能勉强看出,那似乎是一颗庞大无比的、由无数星辰漩涡层层嵌套组成的“心脏”轮廓!心脏在极其缓慢地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引动整个核心空间的能量随之轻微震颤。
而那些从祭坛上升起的黑色能量烟柱,正一丝丝、一缕缕地试图渗入那“星辰之心”的虚影之中,如同污浊的墨汁,试图浸染纯净的星光!
祭坛旁边,盘坐着三道身影。
皆是黑袍罩体,周身涌动着强大的元婴气息,至少是元婴后期!他们围坐在祭坛三个方向,双手结着古怪的法印,口中吟诵着低沉而邪异的咒文,眉心处皆有一点暗金火焰印记闪烁,与祭坛上的源火晶石、池中火焰产生着共鸣,维持着这座邪恶祭坛的运转,持续进行着“献祭”与“浸染”!
“幽冥殿的‘源火浸染仪式’!”云清瑶瞳孔骤缩,以神念传音,声音带着震惊与寒意,“他们竟想用归墟源火的污秽本质,污染这片星辰残骸的本源,进而影响甚至控制那深处的‘星辰之心’虚影!这是要窃取、扭曲此地的星辰本源!”
秦夜眼神冰冷到了极致。他终于明白猎犬首领记忆碎片中,幽冥殿在迷宫各处“挖掘、献祭”是为了什么。他们是在搜集“祭品”,维持这个仪式的运转!而仪式最终的目标,恐怕不仅仅是这块碎片,而是幻海迷宫深处,那可能关系到整个迷宫乃至更广大区域星辰本源奥秘的“星辰之心”!
“三个元婴后期,主持祭坛,状态沉浸,对外界防备降低,但祭坛本身与源火相连,必有预警。”秦夜快速分析,“炎枭被拖住,这是最佳机会。必须打断仪式,夺取碎片!”
他看了一眼那被源火持续浸染的星辰碎片,左眼传来阵阵刺痛与愤怒的共鸣。碎片本身似乎也在抵抗,其纹路中流淌的银白光芒时而明亮、时而黯淡,仿佛在挣扎。
“如何做?强攻祭坛,可能引发源火反扑和那三个元婴后期的拼命,动静太大,可能引来其他幽冥殿修士,甚至惊动更深处的未知存在。”云清瑶思维缜密。
秦夜目光扫过整个核心空间,最终停留在那缓慢旋转的混沌能量“卵壳”墙壁,以及星光残骸本身逸散的星辉上。
一个大胆的计划,瞬间在他脑海中成型。
“不直接攻击祭坛和人。”秦夜神念传音,语速极快,“我们‘帮助’这片星辰残骸,或者说,帮助这块碎片和它守护的‘星辰之心’虚影。”
“帮助?”云清瑶微怔,随即混沌星眸光芒一闪,似乎明白了什么,“师兄是说……以纯粹星辰之力,强化碎片与残骸的抵抗?甚至……尝试共鸣,引动其自身力量反击?”
“正是!”秦夜眼中幽白星璇加速,“幽冥殿以污秽源火浸染,我们便以精纯星辉滋养。我的星辰之力源自古树本源,与碎片同源,共鸣可能性极高。你的混沌星眸可引导、放大这种共鸣效应,同时干扰祭坛的能量输送通道。”
他指向星光残骸边缘几处逸散星辉较为集中的点:“那些是残骸能量自然逸散的‘创口’,也是相对薄弱的‘节点’。我们从那里,将最精纯的本源星辉‘注入’进去。同时,你以混沌星眸之力,模拟出‘空间能量潮汐扰动’的假象,覆盖我们的行动,干扰祭坛的感知。”
“一旦碎片得到足够支援,激发其自身力量,很可能会自动排斥污秽的源火浸染,甚至引动残骸和‘星辰之心’虚影的反击!届时,祭坛首当其冲!”
云清瑶深吸一口气,这个计划风险同样巨大。一旦他们的星辰之力注入不被接受,或者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后果难料。但眼下,这似乎是破坏仪式、夺取碎片、且相对隐蔽的最佳方法。
“值得一试。”她重重点头,眉心星眸光华流转,开始默默计算最佳注入节点和干扰覆盖范围。
秦夜不再犹豫,盘膝虚坐于空中,双手结出九霄星辰诀中记载的、用于沟通星辰本源的古老法印。他闭上右眼,只留左眼幽白星璇缓缓旋转,凝视着那截暗星灰色的断枝碎片。
意识沉入丹田星璇,沟通左眼深处的灰色光点,将其蕴含的最本源、最古老的那一丝星辰气息,小心翼翼地引导出来,混合着自身精纯的星辰灵力,在指尖凝聚。
一点纯净得仿佛能照见灵魂的银白星芒,在他指尖悄然点亮。没有浩大的声势,却蕴含着最本质的星辰道韵。
与此同时,云清瑶玉指轻点虚空,一缕缕无形的混沌星辉如同最灵巧的织女,悄无声息地编织成一张覆盖大片区域的、模拟自然能量潮汐扰动的“伪装网”,将两人所在区域以及选定的几个注入节点笼罩进去。从祭坛方向看来,那边只是能量流动比平时略微活跃了一些,仍在正常波动范围内。
“节点锁定,左三右七,上阙下坤。干扰网已覆盖。”云清瑶传音。
秦夜指尖的银白星芒轻轻一颤,分化成四道细若游丝、却凝练无比的星辉之线,在云清瑶混沌星眸的精确引导下,无视了空间距离,精准地没入了星光残骸边缘四个不同的逸散节点!
星辉入体!
那一瞬间,秦夜浑身剧震!
他仿佛“听”到了一声深沉、疲惫、却依旧带着不容亵渎威严的古老叹息!眼前的景象轰然变化!
不再是核心空间的景象,而是无数破碎的画面洪流般冲入他的意识——
一株接天连地、枝桠贯穿无尽星海的巍峨古树,在无法形容的恐怖灾劫中崩碎、燃烧……无数碎片带着火光与悲鸣,洒向宇宙八方……其中较大的一块核心残骸,坠入一片混乱的时空涡流(幻海迷宫)……残骸本能地释放力量,试图稳定周围,与迷宫本身的混沌法则结合,形成了这片星光残骸与深处的“星辰之心”虚影……漫长的沉寂与等待……直到污秽的暗金火焰出现,如同跗骨之蛆,开始侵蚀、污染……
愤怒!无边的愤怒!还有深沉的悲哀与……一丝微弱的、对同源气息的期盼!
“坚持住……”秦夜无意识地以神念传递出这道意念,将更多的、带着左眼古树本源气息的星辰之力,毫无保留地注入!
仿佛干涸的大地得到了甘霖的滋润!
那截悬浮的暗星灰色断枝,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银光!其表面的玄奥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流转!一股纯净、浩瀚、古老、威严的星辰意志,苏醒了!
下方祭坛中,原本平稳灼烧、提炼祭品的暗金色源火,仿佛被滚油泼入,猛地剧烈翻腾起来!
“怎么回事?!”三个主持祭坛的幽冥殿元婴后期强者同时惊醒,骇然看向祭坛池中躁动不安、甚至隐隐有被压制趋势的源火,以及上方那突然光芒大盛的星辰碎片!
“星辰碎片异动!抵抗力量暴增!浸染通道被排斥!”一人急声吼道。
“有外力干扰!在那边!”另一人猛地转头,目光如电,穿透云清瑶布下的伪装网,瞬间锁定了秦夜和云清瑶的方位!元婴后期的恐怖灵压轰然爆发!
但,已经晚了!
得到秦夜本源星辉滋养的星辰碎片,仿佛被注入了强心剂,其力量不仅自身爆发,更如同引信,瞬间点燃了整个星光残骸!
轰——!!!
整片悬浮的星光残骸,骤然亮起!如同沉睡的巨人睁开了眼睛!残骸上逸散的星辉不再飘散,而是倒卷而回,化作一道道炽烈的银色光带,狠狠抽向下方那座黑色祭坛!
与此同时,碎片周围,那模糊的“星辰之心”虚影,骤然清晰了一瞬!虽然依旧看不清细节,但一股宏大、苍茫、仿佛承载着无尽星河生灭的意志,轰然降临!
这股意志带着被亵渎的怒火,直接压向了祭坛和那三个元婴修士!
“不——!”三个元婴后期修士惊骇欲绝,只感觉自己的神魂如同被亿万星辰碾压,元婴颤抖,几欲碎裂!他们疯狂催动源火抵抗,祭坛上的八颗源火晶石同时爆裂,池中火焰冲天而起!
暗金与银白,污秽与纯净,两股截然相反、属性相克的力量,在这核心空间内,轰然对撞!
秦夜和云清瑶在星辰残骸爆发的瞬间,便已急速后撤,同时撑起最强的防护。即便如此,那对撞的余波仍让他们气血翻腾。
而处于碰撞中心的祭坛和三名幽冥殿修士,则承受了绝大部分冲击。
黑色祭坛在银色星辉的冲刷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表面符文大片大片地熄灭、崩碎!池中的暗金源火被纯净星辉层层净化、湮灭!
“噗!”“啊!”
三名元婴后期修士同时狂喷鲜血,周身暗金火焰明灭不定,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其中一人更是被一道炽烈的星辉光带擦中,护体源火瞬间溃散,半边身体直接化为飞灰,元婴惊恐遁出,却被紧随而来的星辰意志余波扫中,惨叫一声,魂飞魄散!
仪式被强行打断!祭坛濒临崩溃!
而那截星辰碎片,在爆发出惊天一击后,光芒略微黯淡,却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发出一声清越的嗡鸣,化作一道流光,主动朝着秦夜的方向飞来!
秦夜强压心中震撼,左眼幽白星璇爆发出强烈吸力,同时伸手一抓!
碎片入手,触感温润如玉,却又沉重如山。一股磅礴精纯、且与他同源同根的星辰本源之力,瞬间涌入体内,与他左眼的灰色光点、丹田的星璇产生剧烈共鸣!
几乎在碎片入手的同时,核心空间外,传来炎枭暴怒到极致的嘶吼,以及一股正在急速逼近的、半步化神的恐怖威压!
“小畜生!你们找死!!!”
炎枭,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强行摆脱了空间塌陷的纠缠,杀了回来!
“走!”秦夜没有丝毫犹豫,将碎片收入眉心星鉴空间,与云清瑶对视一眼,身形暴退,朝着来时的混沌之墙冲去!
必须趁仪式反噬未平、炎枭怒火攻心且可能受伤的时机,冲出涡眼区,利用迷宫复杂环境再次周旋!
身后,是崩溃的祭坛,重伤的幽冥殿修士,狂怒的炎枭,以及……那片光芒渐渐平复、但“星辰之心”虚影似乎朝他们离开方向“注视”了一瞬的星光残骸。
一场更激烈、更危险的逃亡与追击,即将在幻海迷宫中再次上演。而秦夜手中,已然握住了此行最关键的目标之一,也彻底捅破了幽冥殿在迷宫深处的庞大阴谋马蜂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