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侯府的朱琳,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短短不到半个时辰的时间,她却感觉好似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般。
侯府的龙骧卫都被换了一遍,身边的近侍卫队长也换成了袁真,自己的直接觐见之权也被取消。
这无一不是一种信号。
朱琳抚了抚胸口,她是第一次面对如此的袁耀。
那种极为淡然的眼神和平静的表情,却让人胆战心惊,不寒而栗。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的夫君白炎手眼通天,但在袁耀面前却只能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如此绝顶聪明又心思深沉的主公,怎能不让人畏惧......
多亏了白炎还有个一样聪明的姐姐,自己在合肥有个帮手,要不然恐怕她一个疏忽踏错一步,便会殃及整个白家!
三日前,朱琳收到了诸葛瑾的刺杀案通报。
此事本不应该由她接手,但由于白炎不在,玄翎卫又不能直接插手合肥治安案件,她作为禁军龙骧卫司马便接了过去。
但朱琳在看了案卷、现场,走访了受害者之后却极为震惊。
因为此事无论从哪方面看都是玄翎卫南北司的内斗,而且按照实情上报的话,两司甚至指挥使白炎恐怕都会牵涉其中。
一时间朱琳便没了主意,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如果按照调查实情上报,恐怕瞬间便会在淮南各派系中掀起一股政潮,那时候玄翎卫肯定会成为风暴中心,她和白炎都逃不掉!
但如果不上报隐瞒下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袁耀是否会认为自己夫妇参与了玄翎卫的内斗,甚至将玄翎卫当成了私产刻意回护。
以后一旦暴露,他们一样会吃不了兜着走。
更可怕的是,袁耀这位主公消息极为灵通,耳目遍布天下,刺杀案即便她不报,恐怕袁耀也会知道,自己根本无法隐瞒......
思前想去,朱琳还是没有主意。
她虽然是玄翎卫出身,而且做过郡指挥使,但对政治她一窍不通。
最后,朱琳还是决定冒险去找姐姐白翠微,毕竟夫君白炎是她唯一的弟弟,也是白家最后的血脉。
想了一夜后,朱琳便趁着袁耀外出,找个了理由进了侯府见到了白翠微。
白翠微那边并未像袁耀身边那般草木皆兵,而朱琳与白翠微本就是淬剑庄同窗以及姐姐和弟媳的关系,平时两人便多有走动,见一面并不是什么大事。
朱琳见到白翠微便将刺杀案的事全盘托出,希望白翠微拿个主意。
谁知道白翠微听闻此事后却大吃一惊,急忙带着朱琳便秘密出了侯府。
“弟妹,你好糊涂啊,此事怎能轻易接下!”马车中,白翠微脸色有些不好。她可不像朱琳,多年的身居高位已让她对政治的凶险有了深刻的理解。
那可比打仗凶险万倍!
她在袁耀身边,可是亲眼看到那些士族大家,功勋重臣,甚至淬剑庄的嫡系,只是因为沾染了一些政治上的忌讳便被袁耀弄得家破人亡的。
她这位夫君在这方面从不留情!
“我也是没想到这事如此棘手,现在进退不得,已经乱了方寸。”朱琳十分无奈,她也是稀里糊涂的便接手了这个案子。
“姐,我们现在去哪?”朱琳问道。
“去见诸葛瑾!”白翠微目光凌厉。
“他这几天倒是清闲,据说还在家中养病,我初听此事时还在诧异为何这个勤勉的子瑜先生突然就生了病,原来是心病。”
“他将此案推到你这里,自然要拿出一个解决的办法,要不然我不饶他!”
朱琳急忙道:“诸葛瑾也是按照常理将此案上报,他是合肥令,如此刺杀大案必然要上报龙骧卫和玄翎卫,流程上并无问题。”
白翠微冷笑:“你啊,现在怎么说也是中枢重臣,怎能如此不懂政治!”
“在淬剑庄时,主公特意让我们记住政治这个词,便是让我们不要只做一介武夫或者杀人工具,要懂得如何在朝堂之上立足!”
“诸葛瑾在流程上并无问题,但此等大案他提前不打招呼,之后不做沟通,那便是故意撇清关系,不想趟这个浑水!”
“我猜他肯定已经将细节偷偷的上报了夫君,只有你蒙在鼓里还在那里傻傻的调查真相!”
“如今托病在家,恐怕是想清楚了后果,正等着你去找他!”
朱琳恍然大悟,随后更加惊慌。
“姐夫他已经知道了?”朱琳急忙追问。
“那他为何不来问我......”
白翠微神情严肃,她已经想到了那天为何袁耀没有参加晚上的会议,而是一个人在内书房独坐到了深夜。
“此事关系重大,危险的不只是玄翎卫甚至还会将白炎拉下水......”白翠微喃喃自语。
朱琳身体一僵,顿时神情更加慌张,涉及到她的夫君,即便这位老玄翎卫也无法保持心态平和......
“一会见到诸葛瑾,你不要说话。”白翠微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冷静。
马车在诸葛瑾府邸的后门停了下来,这是白翠微特意吩咐的。
“去叫门,就说琅琊故人来访。”白翠微并没有下车,而是隔着门帘对外边的侍卫低声道。
她现在必须低调,知道她来诸葛瑾府邸的人越少越好,所以她只带了两名最信任的便装侍卫,乘的也是普通马车。
不一会车外的侍卫低声回答:“诸葛瑾大人已经亲自前来迎接。”
白翠微点了点头,她撩起门帘与朱琳两人快速进了后门,而诸葛瑾就站在门里。
“见过......”诸葛瑾刚要行礼,却被白翠微直接打断。
“进去谈!”白翠微也不管诸葛瑾,带着朱琳便快步进了内堂。
“将周围的所有人肃清,我与子瑜大人有要事商量。”白翠微径直坐在主位之上,随后便对侍卫说道。
两名侍卫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内院便只剩下了白翠微、朱琳和诸葛瑾三人。
“诸葛瑾,我白家可曾得罪于你?”白翠微看向肃立在大堂内的诸葛瑾冷冷道。
诸葛瑾急忙躬身回答:“夫人恕罪,我查案之初并未发现刺杀案与玄翎卫有关,所以只是例行公事,但没想到事情发展至此,所以我也是无法可想......”
这两天诸葛瑾也是寝食难安,他已经想到了此事后续的发展脉络。无论最后结局如何,他贸然将此事上报,终究是脱不了得罪白氏姐妹的下场。
但此事过于重大,他又不敢主动去找朱琳,所以只能在家中等待。诸葛瑾希望朱琳能去找白翠微商量,这样兴许可以解开现在自己面临的困局。
所以,这几天诸葛瑾便托病在家,当他听到琅琊故人拜访时便已经知道肯定是白翠微前来兴师问罪了。
因为诸葛氏早已举族离开琅琊,还哪有什么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