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槿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他顾不得多说什么,接过茶杯,就往喉咙一倒,倾杯而尽。
只是喝得太急,茶水顺着嘴角溢出,滴在衣裳前襟上,洇开一团团水渍。
他也不在意,稍稍缓过劲来,疾声开口道:
“卿儿说得没错,和文浅初在茶楼密谈之人,确实是瑞成王府世子龙少宇。
具体说了什么,我没听到。
不过,我用隐身符一路跟随龙少宇,他先回王府,和瑞成王耳语几句。
两人便急急去了密室,接着拿出舆图,商量着如何在各府县屯粮、屯药材。
讨论若真发生疫病,又要如何收拢民心,植党营私。
那神态语气,就好像十分笃定疫病定会爆发般。
我想着他们心思叵测,在预谋着什么,就等他们走后,在密室里搜了搜。
结果,这一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什么?”龙颜卿很给面子地搭了一句话。
端木槿面色微凝,紧蹙着眉头,“龙袍,半块兵符,还有一些密信。
我看了信中内容,大抵是汇报西安军中事务,以及十万兵将所需的物资、银票等。
而那半块兵符,通体幽黑、玄铁铸造,上面刻有龙纹,龙头上隐隐浮现出一个‘瑞’字。
一看就是瑞成王私铸的兵符,他们存了什么样的心思,昭然若揭。”
龙颜卿扫过端木槿握紧的拳头,淡然一笑。
她缓缓坐下,往椅背慵懒斜倚,声音中带着几分戏谑:
“所以,端木世子在密室待了一夜,才搞得蓬头垢面?”
端木槿见龙颜卿神色自若,丝毫没有忧色。
便明白,这件事早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整个人也跟着轻松起来。
端木槿将椅子搬到龙颜卿旁边,嬉皮笑脸地坐下,随即,将脑袋凑了过去,欠欠道:
“如此紧急军务,卿儿不急着处理,反倒一直关心我,看来这是心疼了。”
“切。”龙颜卿蹙着鼻子,用指尖抵开那张沾着灰、仍不失俊朗的脸,身体往后仰了仰。
“臭死了,离我远点。”
端木槿撇了撇嘴,故作委屈地说:“卿儿,我连续奔波一夜加一上午。
又渴又饿又累,你不犒劳我就罢了,怎的还如此不待见我?我还是不是你心尖尖上的人了?”
龙颜卿瞥他一眼,从袖中拿出一块锦帕扔过去,不理会他的油腔滑调。
直接询问重点,“除了密室,还去哪了?”
端木槿接过锦帕,咧嘴一笑,边用锦帕擦拭脸上的灰尘,边解释道:
“我从密室出来,看时间尚早,便用疾风符去了一趟驻扎在槐灯岭的西安军军营。
核实兵力无差,又急着赶回来跟你汇报,所以才邋遢点。”
龙颜卿微微诧异,“槐灯岭?是离京城不远,人人谈之色变的那座鬼山吗?”
端木槿点了点头,正色道:
“没错,只是槐灯岭以前不叫槐灯岭,原名叫风云山。
三年前,因一场山火,将山底下住的一百多名村民尽数烧死。
从此,槐灯岭便夜夜传出男女老幼的哭泣声,阴风阵阵的,空中还飘着鬼火。
吓得百姓再也不敢靠近。
若迫不得已,必须从槐灯岭经过,也选择在日落前,可这么做,非但没有得到安全保障。
路过的人反而都凭空失踪,官府屡次查探无果,只得封山禁行。
百姓都说那一百多名村民死不瞑目、怨气太重,要用槐灯引生魂,才将风云山改为槐灯岭。”
龙颜卿听后,冷笑一声。
“什么槐灯引生魂,不过是有人为了占据山头,而搞出的肮脏伎俩罢了。”
端木槿怔愣一瞬,猛地恍然,“卿儿的意思,是瑞成王派人放火将山民烧死。
然后,再借鬼魂吓人,吓退百姓,让官府不得不封山,从而占领槐灯岭,用来暗中屯兵?”
龙颜卿眸光微寒,“不然,瑞成王怎敢在京城附近如此大规模屯兵?
百姓避之不及,便是最好的掩护。”
端木槿闻言,气得猛拍桌案。
“好个瑞成王,竟拿人命作障眼法,简直灭绝人性。
想当年,他还是第一个向陛下自请封地的王爷,世人都以为他最忠君守礼。
岂料,他是藏得最深、最阴险的那个。
一家子明面上远赴封地,却暗中将十万兵力屯于离京城八十里外的槐灯岭,玩‘灯下黑’。
若起事造反,陛下从外调集军队支援的时间都没有,只得靠京营八万守军应敌。
若他们在朝廷、京营或城中安插细作,来个里应外合,京城顷刻可破。”
龙颜卿不紧不慢地倒了杯茶,悠闲轻啜一口,随后凝视端木槿,淡然道:
“激动什么,手拍得不疼?”
端木槿听言,立即将双手递到龙颜卿眼前,装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疼死了,你看都红了,卿儿吹吹。”
龙颜卿微微翻了个白眼,而后别过脸不看他,自顾自地继续喝茶。
端木槿也不恼,缩回手揉了揉,旋即好奇问道:“卿儿打算拿那一家子怎么办?”
龙颜卿浅浅一笑,轻飘飘地说:
“还能怎么办,我身为苍霂国储君,有责任和义务清理老龙家那些心比天高、十恶不赦的不孝子孙。
等我忙完这几日,去收拾了就是。”
端木槿诧异一瞬,狗腿道:“如何收拾?有没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当然是一网打尽,又不用留着他们过年增加气氛。”龙颜卿轻轻搁下茶盏,注视着端木槿。
“至于你,办好你的差事就好,这些阿猫阿狗,不需要你插手。”
端木槿弯唇一笑,死皮赖脸地说:
“就知道卿儿最疼我,那我就乖乖听话,不为这事费神了。
不过,龙少宇那个狗东西,肯定故意装得孱弱不堪,你要小心他,这种人尤为阴险。”
龙颜卿嘴角勾起一抹玩味,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
“怕什么,你还不知道我,最喜欢满足他人的愿望了。”
端木槿微怔,继而笑出声来,“嗯,怎么说也是卿儿的堂哥,多些照顾,也是应该的。”
言罢,他又接着说:“此事,你还是禀报给陛下,商量后再出手。
至少也要让陛下有个准备,提前做些部署,贸然动手,恐会引起兵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