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推销员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老板，您放心，童叟无欺！你看我这招牌，‘犇犇牛’，我一头牛，还能卖你假牛肉不成？”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不远处，正饶有兴致看着这一切的李芳和王图之，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精彩。
而薛凯，则是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徐天一却没有察觉到气氛的诡异，他往前逼近一步，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挑衅的意味，几乎是贴着小牛的耳朵，又重复了一遍。
“我就问你，这肉，它保真吗？”
小牛推销员那双原本清澈的大眼睛里，瞬间燃起了两簇小火苗。
他猛地从木桶上跳了下来，虽然身高只到徐天一的腰部，但气势却丝毫不弱。
“你故意找茬是吧？你要不要吧！”
徐天一学着某个经典电视剧里的样子，双手一摊，露出一副你能奈我何的表情。
“你这肉要是保真，我肯定要啊。那它要是不真怎么办啊？”
小牛推销员气得鼻孔里都快喷出白气了，他用蹄子砰砰地拍着自己的胸脯。
“要是不真！我自己把它吃了！满意了吧？秤上显示五斤，一共五百块！”
“你这哪儿够五斤？”徐天一的目光终于落到了电子秤上，他指着上面的数字，一脸的“我就知道”，“你这秤有问题啊？缺斤少两是吧？”
“你他妈故意找茬是不是？！”
小牛推销员彻底炸了，他挥舞着小蹄子，指着徐天一的鼻子。
“你要不要吧！你到底要不要？！”
“我要是要，你这秤……”
徐天一不依不饶，伸手就去摆弄那个电子秤。
他学着网上看来的视频，煞有介事地按了按秤盘的四个角，又拿起来晃了晃，甚至还把秤盘翻过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
然而……
秤，没有任何问题。
做工精良，坚固耐用，甚至连一丝能藏下吸铁石的缝隙都没有。
“不对啊……”
徐天一的脑子嗡的一声。
这剧本不对啊！
这秤，不是应该有问题吗？
这老板，不是应该心虚吗？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一滴一滴地渗了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薛凯、李芳、王图之三人，此刻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薛凯最先反应过来，他转过头，对着身旁的李芳说道。
“这段，掐掉，别播。”
“放心吧，薛老板，我们肯定不会播。”
王图之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儿。
他看了一眼摄像机的显示器，画面里，徐天一那身印着他们电视台巨大LoGo的工作服，是如此的刺眼。
这要是播出去了，他们电视台明天就不是独家探秘，而是全网最大的笑料！
这小年轻，平时上网冲浪把脑子给冲傻了吧？
现场玩梗？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李芳的脸已经彻底冷了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还在和电子秤较劲的徐天一，厉声喝道。
“小徐！你到底在干什么呢！”
徐天一被这声断喝吓得一个激灵，他回过头，看到李芳那张几乎要杀人的脸，立刻尴尬地嘿嘿一笑。
“芳……芳姐，我……我买点牛肉干。”
说着，
他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飞快地从秤上拿起一块还温热的牛肉干，塞进了嘴里，大嚼起来。
这一举动，彻底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你他妈还吃我的肉？！”
小牛推销员怒吼一声，作势就要扑上来。
“小徐，快给钱！”
李芳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各种社会新闻的画面，仿佛下一秒就会有某个路过的河马大婶扯着嗓子大喊：
“杀人啦！杀人啦！”
她必须，立刻，马上，制止这场由她愚蠢的下属引发的闹剧！
在李芳威严目光的逼视下，徐天一不敢再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默默地掏出手机，扫了摊位上的二维码。
“滴”的一声。
他付了整整五百块过去，然后在一片死寂的氛围中，低着头，拿起那一大袋分量十足的牛肉干，灰溜溜地走了回来。
死寂。
尴尬的死寂。
徐天一低着头，那一大袋分量十足、尚有余温的牛肉干在他手里。
他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让他无地自容。
就在这尴尬快要溢出来的时候，那被碰瓷的小牛推销员，却忽然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完全无视了垂头丧气的徐天一，转而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薛凯，脸上瞬间堆起了和煦又恭敬的微笑，微微点了点头。
薛凯也心领神会，他含笑点头回应，随即毫不吝啬地冲着小牛推销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那无声的交流，仿佛在说：
“干得漂亮。”
这一下，周围那些原本伸长脖子准备看一场“无良商贩被正义记者当场揭穿”大戏的游客们，顿时索然无味。
“这就完了？我还以为得打起来呢！”
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人撇了撇嘴，失望地转身。
“就是啊，剧本不对啊！高潮部分呢？后面那段最经典的砸摊子环节呢？我瓜子都准备好了！”
他旁边的同伴也跟着抱怨起来，引得周围一片附和之声。
“散了散了，没戏看了。”
“哎，别走啊，这牛肉干好像真不错，那小牛被这么找茬都不心虚，肯定是好东西！”
“有道理！老板，给我来两斤！”
“我要三斤！刚才那哥们替咱们验过货了，保真！”
一场本该是电视台高光的揭秘闹剧，竟阴差阳错地成了小牛推销员最硬核的广告。
原本只是零星几个客人的摊位前，瞬间围上了一圈人，生意竟比之前火爆了数倍。
看着这一幕，徐天一的脸由白转红，再由红转青，最后变成了猪肝色。
他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李芳那冰冷如刀的目光，终于从他身上移开，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那股想把徐天一就地开除的怒火。
她转过身，脸上已经换上了一副得体又带着一丝歉意的笑容，对着薛凯说道：
“薛老板，实在见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