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像一潭死水，缓慢地流动，却从未真正带走什么。
距离那场冲突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可每当我走进教室，窃窃私语仍如影随形。
走廊上的梧桐叶从翠绿变成了枯黄，可那些窃窃私语却始终如一。
我低着头走过人群，依然能听见身后刻意压低的议论：
“她怎么还敢回来上学的......”
“听说那天之后，红毛就退学了......”
“离她远点，谁知道下一个是不是我们......”
我攥紧了书包带，指尖微微发白。
这些流言从未停止，反而在一次次传播中变得更加荒诞。
有人说我半夜在操场画血阵，有人说我操控乌鸦监视同学，甚至有人信誓旦旦地宣称，曾看见我的影子在阳光下扭曲成非人的形状。
可我的能力自从那天之后，就从来没有施展过了。
但我依然能看见这些人身上的颜色，所有人的情绪色彩在我的眼中扭曲成丑陋的色块：
顾芝的心情早已被恐惧吞噬，如今只剩下无尽的黑暗。
高毅的懦弱彻底发酵，浑身缠绕着灰绿色的自我欺骗。
其他同学的情绪则混浊如泥潭，在猎奇与从众中沉浮。
像一层层厚重的颜料，涂抹在每一个与我擦肩而过的人身上。
“早啊~”
我低着头，有气无力的冲着教室喊道，“所有人记得交一下作业......”
——无人回应。
无所谓，我已经习惯了......
教室里，同学们的议论声始终没有停止，这些声音就像一根根钢针一样，一次次的扎在我的身上，不管他们议论的是不是我......
现在的我就像一个筛子，一个浑身上下都是窟窿的筛子。
顾芝搬离了我的旁边，坐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与一个她讨厌很久的女生做了同桌。
我的座位孤零零地摆在教室的第一排，没有人跟我坐，也根本没有人愿意跟我坐。
桌面上曾经被人涂鸦的痕迹已经被擦掉了，但木质桌面上仍残留着浅浅的刻痕——“怪物”。
高毅坐在前排，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刻意避开我的视线。
偶尔我路过他身边时，还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药膏味，那是红毛他们留下的“教训”的味道。
“高毅，这是我的作业，你......”我从一沓作业里抽出了我的，将他递给高毅。
换做以前，高毅早就一脸笑嘻嘻的伸手接过了。
可现在，高毅看到我的眼神里充满了厌恶，他用本子一把打开我的手，粗暴的塞进我整理好的作业堆里，丝毫不介意将它们搞的一团糟。
“别多管闲事了，我自己能写。”
我曾经天真的以为，时间会冲淡一切，误会会解开，流言会消散。
可现实却是，时间只是让恶意沉淀得更加顽固，像一层厚厚的淤泥，覆盖在我的名字上。
但最可怕的并不是敌意，而是那种无处不在的“区别对待”。
体育课分组时，即使人数刚好，有的人请假装病，就是为了不跟我一组。
午餐时间，我方圆三张桌子内自动形成了真空带。
就连值日表都被悄悄修改，我的名字永远和“擦窗台”“倒垃圾”这种单人任务绑在一起。
我试过微笑，试过假装不在意，试过像普通人一样走进人群。
但每当我靠近时，谈话声就会戛然而止，人群会不自觉地后退半步，仿佛我周身带着某种看不见的瘟疫。
在我双眼里，那些代表“恐惧”的黑色雾气已经凝固成实体，像玻璃罩子般将她与整个世界隔开。
不过好在，爸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欺骗我的人。
爸爸在面对我的时候，身上从来没出现过哪怕一抹绿色。
他对我虽然严厉了些，但却从来没有欺骗过我。
爸爸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
......
......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可笑啊！
好天真啊！
好愚蠢啊！
不管过去多久，每当我回想起我当初的想法时，就忍不住想笑出声。
如果不是那天的来临，我恐怕始终都会被爸爸蒙在鼓里，继续做他的乖女儿。
......
夜晚的家里静得可怕，只剩下香炉里最后一缕青烟缓缓消散。
我揉了揉酸痛的双眼，最近柳老师的课程越来越严苛，每次修炼结束后，我的大脑都会灼烧般疼痛。
看着柳老师离去的背影，我暗暗叹了口气。
其实柳老师不知道，爸爸不知道，谁都不知道的是。
我已经能成功的释放术了。
这段时间里，我偷偷钻研，居然让我琢磨出了一种特殊的术，我管这个能力叫灵魂窥视。
这一招能够潜入目标的灵魂当中，窥探他们的记忆。
窗外的麻雀成了我第一个实验品。
它站在枝头，黑豆般的眼睛倒映着晨光。我屏息凝神，双眼微微发热，意识像一缕烟，悄然钻入它的脑海。
瞬间，世界变了。
我“看见”了风掠过羽毛的触感，听见了远处同伴的啼鸣，甚至尝到了它今早啄食的浆果的酸甜。
更奇妙的是，我触碰到了一团模糊的记忆光球，那是它三天前在电线杆上目睹的一场车祸。
当我抽离意识时，麻雀惊飞而起，而我跌坐在地，太阳穴突突直跳。
鼻腔里涌出温热的液体，抬手一摸，是血。
过了一段时间，我选中了管家散养的一只流浪猫。
我将它抱在怀里，催动体内云团的法力，开始侵入了老猫身体里的那团灵魂之火当中。
这只总用看垃圾的眼神睨我的肥橘，灵魂竟出乎意料地复杂。
它的记忆里充斥着别李家的秘密：父亲深夜在书房与柳老师的谈话、家里的仆人们私底下闲聊的八卦、甚至......姐姐离家那晚的情景。
“喵嗷！”老猫突然炸毛，一爪子挠在我手背上。
剧痛中我的意识被强行弹出，剧烈的头疼险些让我昏过去，但我还是强撑着从地上爬起。
透过镜子，我看到我的双眼一片通红，两道殷红的血泪从我的脸上滴落，看上去异常的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