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场的广播里,女声温柔地播报着航班信息,旅客们匆匆穿梭,拖着行李箱的滚轮声与交谈声交织成一片嘈杂的背景音。
白凡一行人与常玉坤、邵何华站在登机口前,两支队伍,两个方向。
常玉坤和邵何华将带着胡鹏行的遗体回国,而白凡,余冠均等人则飞往岛国,继续追寻拼图的线索。
“走吧。”
常玉坤抬着棺材,他看了众人一眼,语气平静。
邵何华点了点头,跟随常玉坤打算登机。
白凡站在原地,沉默了几秒,突然开口。
“常领老师,我想再看看胡鹏行一眼。”
常玉坤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眉头微皱。
“他被毒素侵蚀成那样了,怕是不太好看......”
“就看一眼。”白凡坚持道。
常玉坤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随你。”
白凡对余冠均等人示意了一下,便跟随常玉坤和邵何华,通过特殊通道,登上了那架被包下,专门用于运送遗体的飞机。
机舱内显得空旷而安静。
白凡独自一人来到专门安置那具黑色棺椁的隔间,轻轻关上了门。
他静静地站在棺椁旁,目光仿佛要穿透厚重的木板,看到里面安息的同伴。
他就这样站立了良久,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告别,又像是在进行激烈的内心挣扎。
最终,他似乎下定了决心,随后他竟然伸出手,缓缓地将棺盖推开。
棺木内,胡鹏行的遗体被一层洁白的布单覆盖着,勾勒出人形的轮廓,却看不到面容。
白凡深吸一口气,伸手轻轻掀开了盖在头部的白布。
映入眼帘的,是胡鹏行因剧毒和死后变化而扭曲,溃烂的脸庞,与生前判若两人,甚至显得有些可怖。
一股混合着药水和腐败的气味隐隐传来,让白凡胃里一阵翻涌,心里直犯恶心。
但他强忍住了不适,没有移开目光。
他的眼眸深处,一抹冰蓝之色悄然浮现并迅速扩散,转眼间,他的双眼化作了如同寒冰般的湛蓝色,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锋利的尖牙。
他抬起手,用尖牙咬破了自己的指尖,一滴暗红色血珠渗了出来。
尽管他与胡鹏行相识还不到一个月,但并肩作战的情谊和眼睁睁看着同伴逝去的无力感,让他决定冒险尝试。
他想试试用自己的僵尸血,能不能将胡鹏行从永恒的沉寂中拉回来。
就在他那滴僵尸血即将滴落在胡鹏行嘴唇上的前一刻,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我不建议你这么做,白凡。”
白凡的动作猛地顿住,但他没有回头,只是保持着那个姿势问道,“这么做......能救活他吗?”
常玉坤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淡淡的回答道,“可以,僵尸血脉,尤其是始祖僵尸的精血,确实有几率让刚死不久,尸体相对完整的人转化为僵尸,某种意义上,算是复活。”
但他紧接着加重了语气,“但是,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常玉坤缓缓走到白凡身侧,目光也落在胡鹏行那张不堪入目的脸上,他的眼神深邃,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岁月。
“长生,是一种诅咒。” 常玉坤的声音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疲惫,“你才刚刚成为僵尸不久,还无法真正体会这种感觉。我成为僵尸......已有千年之久。”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在这漫长的千年光阴里,我亲眼见证了无数王朝的兴衰更迭,时代的车轮无情碾过。”
“人类的生命,在我们眼中,太过短暂,如同昙花一现。”
“千年来,我结交过无数挚友知己,与他们把酒言欢,并肩作战......”
“可到最后,无一例外,都是由我亲自来为他们送行,看着他们的容颜老去,生命之火熄灭,化作一抔黄土。”
“无数风华绝代的天才如流星般闪耀登场,可千百年后,也不过是史书上的几行文字,或是早已被遗忘的尘埃。白凡,相信我,”
常玉坤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白凡,“把他变成僵尸,并非拯救,只会是害了他。你将让他被迫承受这份永恒孤独的诅咒,看着他与过往的一切彻底割裂,在漫长的时光中逐渐迷失自我......”
“那对他而言,将是比死亡更加残酷的刑罚。”
白凡低着头,看着胡鹏行安静的面容,久久不语。
机舱内只剩下空调系统低沉的嗡鸣。
常玉坤的话如同重锤,敲击在他的心上,让他沸腾的热血渐渐冷却。
最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将所有的挣扎和不甘都随着这口气排出了体外。
他默默地将白布重新拉起,轻柔地盖住了胡鹏行的脸,然后双手用力,将沉重的棺盖缓缓推回原位,严丝合缝。
做完这一切,他转过身,与常玉坤对视了一眼。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对着常玉坤微微点了点头,然后便迈开步子,沉默地离开了这间压抑的机舱。
回到候机大厅,金玉敏便朝白凡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后者摇摇头给予回应。
众人很快就登上了飞机。
飞机引擎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如同一只巨大的金属蜂鸟划过蔚蓝的天际。
白凡靠在窗边,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过下方般蓬松的云层。
金玉敏就挨在他身侧,她半倚半靠的坐姿靠在白凡的身上,带着少女特有的温热和某种糖果般的甜香。
她嘴里叼着的那根棒棒糖的塑料小棍,随着她偶尔的吮吸动作,在她嫣红的唇间轻轻晃动。
白凡对此似乎早已习惯,或者说并未觉得有何不妥,他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视线则重新投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蓝。
机舱内光线适宜,其余人大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时间的流逝在这高空之中变得模糊,不知具体飞了多久。
突然,舱内舒缓的背景音乐被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切断。
紧接着,从广播当中传出了机长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