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顿特殊年夜饭带来的温暖和饱足感,如同冬日里短暂的阳光,虽然无法驱散漫长的严寒,却足以慰藉冻僵的心灵,积蓄继续前行的力量。
夜色深沉,破屋里响起此起彼伏的、比往日安稳许多的鼾声。苏老爷子不再咳嗽得那么撕心裂肺,奶奶周氏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赵氏难得没有在睡梦中嘟囔抱怨,苏秀秀和小草也睡得香甜。连日来的惊恐、疲惫和冻疮的折磨,似乎都被那碗热汤和节日的仪式感暂时抚平了。
苏晚晚却依旧清醒。她躺在温暖的炕上,身下是改良后持续散发着温和热量的土炕,身上盖着虽然破旧却因为吃饱了而感觉不那么沉重的棉被。她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破洞外那片被雪光映照得微微发亮的夜空,心中没有睡意,只有一片澄澈的冷静和越来越清晰的目标。
仅仅活下去,是不够的。
像牲口一样挣扎在温饱线上,仰人鼻息,时刻担心着下一顿饭在哪里,下一个冬天能否熬过——这样的“活着”,太过卑微,太过脆弱。王老棍的盘剥,李麻子夫妇的恶意,狼群的袭击,严寒的考验……这一切都清晰地告诉她,在这片残酷的土地上,没有自保的力量和立身的根本,所谓的“活着”,不过是侥幸偷生。
她要的,不仅仅是活着。
她要让家人在这个冬天不再受冻,不再挨饿。她要让爷爷的病能好好调理,让青松哥的伤能彻底痊愈。她要让爹娘不用再为了几口吃食愁白了头,让小草和秀秀能有一点属于她们这个年纪应有的、哪怕极其微小的快乐和期盼。
她要苏家,不再是任人欺凌、朝不保夕的流放罪户,而要在这寒石村,堂堂正正地站稳脚跟,拥有属于自己的、不会被轻易夺走的东西——可能是几亩能长出好庄稼的田,可能是一门能换来粮食和盐巴的手艺,也可能是……旁人不轻易敢来招惹的底气。
这个念头如同荒原上燃烧的野火,在她心中越烧越旺。
她知道这很难。他们一无所有,除了这身破衣裳和一条命。但她也并非全无依仗。她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知识和眼界,有那个神秘的空间作为最后的底牌,更有身边这些虽然各有缺点、但在大难面前始终没有散掉的家人。
父亲苏明远,他的知识和冷静在关键时刻总能发挥作用。母亲李慧心的坚韧和医术(哪怕是半吊子)是家人的精神支柱和健康保障。大伯苏明义的勤劳肯干是开荒的主力。甚至连三伯娘赵氏,那份泼辣和算计,若能引导得当,或许也能在与人打交道时派上用场。苏青松的沉稳可靠,苏秀秀渴望改变的心思……这些都是可以凝聚的力量。
开春,是关键。
她默默盘算着。开荒的地必须种出东西来,这是立足的根本。父亲改良的炕灶技术,或许能成为与村里交换资源的筹码?母亲认识的草药和土方,能不能在照顾好家人的同时,也惠及一些村民,换取人情和必要的物资?阿木母子那不动声色的善意,需要谨慎维系,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得到意想不到的帮助。而那个隐藏的空间,里面的每一点物资,都必须用在刀刃上,尤其是那几颗来自现代的土豆,将是优化野薯、提高产量的最大希望……
思绪如同潮水般翻涌,一个模糊却坚定的计划在她心中逐渐成形。她要利用这个冬天最后的时间,为开春做最充分的准备。积攒柴火,收集一切可能用于交换或种植的东西,学习辨认更多的草药和可食用植物,甚至……想办法了解这片土地,了解寒石村的人,了解那些潜在的规则和危险。
她轻轻翻了个身,看向睡在身边的母亲。李慧心在睡梦中似乎也感受到了女儿的注视,无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搭在苏晚晚的身上,仿佛一种无言的守护和支持。
苏晚晚心中一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那冰冷的夜空,而是在心里,对着这个陌生的时代,对着这片充满挑战的土地,也对着内心那个来自异世的灵魂,许下了新年的祈愿——
愿家人安康,愿希望不灭。
愿凭己身之力,护佑至亲周全。
愿在这寒石之地,为苏家,挣出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这个愿望,没有说出口,却如同种子,深深埋进了她心底最深处,等待着春日的破土发芽。她知道,从明天起,不,从此刻起,她的每一步,都将为了这个目标,更加坚定,更加努力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