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这句话,比河水的轰鸣更让疯铁脑子发懵。
四阶巅峰?!而且是在水里!是对方的主场!
陈幼薇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她不怕战斗,但她害怕这种实力完全不对等的、毫无希望的战斗。
“老大……我们……”疯铁的声音有些干涩。
“要么被动地困死在这里,要么主动地杀出一条血路。你们选哪个?”
江悠悠的话,像一把淬火的尖刀,剖开了他们被恐惧包裹的心。
是啊,横竖都是死。
一个是憋屈地饿死、困死,然后被那个五阶刺客像垃圾一样清理掉。
另一个,是轰轰烈烈地与一头深渊巨兽搏命,去赌那一线生机!
疯铁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粗重的呼吸声几乎要盖过水流的轰鸣。他眼中的绝望和茫然,被一种原始的、属于战士的凶性所取代。他猛地一锤地面,发出“铛”的一声巨响。
“干了!”他嘶吼道,“老大,你说怎么干,我疯铁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男人!”
陈幼薇也深吸一口气,握着短刃的手重新变得稳定。江悠悠为她描绘的不是一个必死的结局,而是一场高风险高回报的豪赌。
赌赢了,海阔天空。
赌输了,也不过是提前奔赴早已注定的死亡。
“我听姐姐的。”她的声音很轻,却无比清晰。
江悠悠的目光转向了队伍里最脆弱的一环——铁樱。
女孩的脸苍白如纸,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她努力挺直了脊背,迎向江悠悠的视线。
“铁樱。”江悠悠的声音放缓了些许,“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只有一个。用你的精神力,盯着它。它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微小的移动,我都要知道。不要怕,把它当成一块石头,一块会动的石头。你能做到吗?”
这是命令,也是一种强制性的锻炼。让她直面恐惧,才能克服恐惧。
铁樱用力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重重地点了点头,闭上眼睛,那稚嫩但纯粹的精神力,再次像一根脆弱的丝线,探向了下方那片代表着死亡的黑暗水域。
“幼薇,”江悠悠转向另一个女孩,“你的战场不在水里,在岸边。这东西不可能永远待在水里捕食,它总有上岸的时候。一旦它离开水,你的速度和‘虚弱’技能,就是它摆脱不掉的噩梦。”
陈幼薇的眼睛亮了一下。江悠悠的话瞬间为她指明了方向。是的,她不擅长水中作战,但她擅长在陆地上游走、偷袭。
“疯铁。”江悠悠最后看向他,“你是我们的盾。它上岸后,你需要做的,就是用你的身体和锤子,为我们挡住它的第一次冲击。只要一次,就够了。”
“明白!”疯铁将巨锤“镇狱”往身前一顿,岩石平台都为之震颤。
战术简单、粗暴,却直指核心。
将巨兽引上岸,利用地形优势,发挥每个人的长处,进行围杀。
计划已定,剩下的,就是等待。
等待一个时机,等待那个深渊中的庞然大物,露出它的獠牙。
时间,在水流的轰鸣声中一点一滴地流逝。
一个小时。
两个小时。
队伍四人待在岩石平台上,一动不动,如同四尊雕像。疯铁和陈幼薇抓紧每一分每一秒恢复体力,铁樱则全神贯注地履行着她“雷达”的职责。
江悠悠站在平台的最边缘,俯瞰着下方。她的精神力高度集中,一半锁定着下游千米外的漩涡,另一半则警惕着整个地下空间,防止任何意外的发生。
洞穴里阴冷潮湿,但每个人的后背都出了一层汗。这种等待猎物,同时也被猎物窥伺的感觉,比任何激烈的战斗都更煎熬。
突然。
“它……它动了!”
铁樱猛地睁开眼,发出一声压抑的惊呼,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她的精神力感知到,那块如同死物般的“巨石”,苏醒了。
疯铁和陈幼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猛地站起,死死盯住下游。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处原本奔腾不休,卷起巨大漩涡的河面,水流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平息了下来。就像一锅沸腾的开水,被瞬间抽离了热源。
咆哮的水声在那个区域突兀地消失,形成了一片令人心悸的、直径超过百米的死水区。
周围的河水依旧在疯狂撞击岩壁,唯独那里,平静得像一块黑色的镜子。
紧接着,在那片死寂水域的正中心,一抹幽绿色的冷光,毫无征兆地亮起。
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带着一种来自九幽之下的阴冷与死寂,缓缓地向两侧扩散,勾勒出一个巨大的、竖立的轮廓。
那是一只眼睛。
一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大无比的眼睛!
它的瞳孔是一道冰冷的、狭长的竖线,周围是无数幽绿色的、如同星云般缓缓旋转的光点。
它就那么在漆黑的深渊中,缓缓睁开。
那道冰冷、不含任何感情的视线,精准无比地穿透了数百米的黑暗与水流,牢牢地锁定在了平台上的四道渺小身影上。
这一刻,疯铁和陈幼薇才骇然惊觉。
不是他们在观察猎物。
从他们踏入这个地下空间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一直在这只深渊之眼的注视之下。
那只眼睛睁开的瞬间,整个地下空洞的轰鸣水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突兀地低了下去。
并非声音真的消失,而是在场三人的感知被一种更宏大、更原始的存在彻底攫取。
恐惧。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仿佛源自基因最深处的恐惧,瞬间攥住了疯铁的心脏。
他刚刚因为突破三阶而膨胀的信心,在这只眼睛的注视下,被碾得粉碎。那不是强者与弱者之间的威压,而是蝼蚁仰望星辰时,感受到的那种无垠、冰冷、与自身生命层次完全割裂的死寂。
他握着“镇狱”的手臂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可战锤那沉重的分量,此刻却带不来一丝一毫的安全感。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赤身裸体的婴儿,被扔进了极北之地的冰洋。
陈幼薇的呼吸停滞了。
她那引以为傲的速度,此刻成了最可笑的妄想。在那道幽绿视线的锁定下,她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钉在了原地,任何一个最微小的动作,都可能招来毁灭性的打击。她甚至不敢转头去看江悠悠,仿佛只要视线偏移一瞬,那道目光就会将她彻底吞噬。
最痛苦的是铁樱。
作为精神念师,她的感知像一根探出的触须,正直接触摸着那头巨兽的精神核心。
那不是“冰冷的石头”,也不是“死掉的肉”。
那是一座沉睡了万年的活火山,是一片浓缩了无尽恶意的黑暗星云。她感知到的不再是简单的生命波动,而是纯粹的、古老的、视万物为食粮的……“饥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