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习惯隐匿的玄影,好像彻底消失了,准确来说,是从梵曦的视线里“消失”了。
这种消失,并非物理意义上的消失,他依旧在履行护卫职责,因为梵曦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熟悉的气息,如同最忠诚的影子,寸步不离。但他隐匿得更加完美,气息收敛得如同枯木死灰,仿佛要将自己彻底变成一件没有生命的工具。
他在用这种方式,进行着最后的、徒劳的抵抗。
梵曦并不急于立刻去打破他这层新的外壳。有些压力,需要时间慢慢渗透。而且,她也有其他事情要忙。
二皇姐梵蓉那边似乎暂时按捺下了疑虑,但镇国公世子萧景琰,却开始以更频繁的姿态出现在她的生活中。今日送一本孤本琴谱,明日邀她品评新得的画作,言辞恳切,风度翩翩,将一个“关心”妹妹的温和兄长形象扮演得无懈可击。
梵曦心中冷笑,面上却配合着他的表演,时而对他的“关怀”表现出些许受宠若惊(当然是伪装出来的),时而又流露出对未来的迷茫与不安,将一个内心惶恐、试图抓住救命稻草的和亲公主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她知道,萧景琰是在重新评估她的价值,也是在试探她的底线。他想看看,这个看似骄纵无脑的九公主,在被逼到绝境时,是否能成为他手中一枚更好用的棋子,或者……是否有别的利用价值。
梵曦乐得与他周旋。正好可以利用他的渠道,散播一些她想要散播的消息,或者,误导他的判断。
这日,萧景琰邀她至宫中一处临水的凉亭赏荷。亭子四面通透,清风拂过,带来阵阵荷香。
萧景琰今日穿着一身雨过天青色的长袍,更衬得他面如冠玉,气质温雅。他亲自为梵曦斟茶,语气温和:
“九妹妹近日似乎清减了些,可是心中有何烦忧?若信得过景琰,不妨一说。”
梵曦捧着茶杯,目光落在亭外接天莲叶上,眼神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郁,轻轻叹了口气:
“烦忧?我这样注定要远嫁的人,还能有什么烦忧呢?不过是……听天由命罢了。”
她故意拖长了调子,将语气中的认命与不甘,把握得恰到好处。
萧景琰看着她低垂的眉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显得脆弱又动人。他眸光微动,声音放得更柔:
“九妹妹何必如此悲观?世事无常,或许……另有转机也未可知。”
“转机?世子哥哥是说……”梵曦抬起眼,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懵懂的期待。
萧景琰微微一笑,笑容如春风拂面,吹起涟漪荡漾:
“只要有心,总会有办法的。只是……需要些耐心,也需要……懂得借势。”
他在暗示,也在引诱。
梵曦心中冷笑,面上却适时地露出一丝希冀的光芒,但又迅速黯淡下去,低声道:
“我一个深宫公主,又能借什么势呢?不过是任人摆布罢了。”
“九妹妹何必妄自菲薄?”萧景琰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你的身份,本身就是一种势。”
两人各怀鬼胎,言笑晏晏,看似融洽,实则暗潮汹涌。